弗川是南方的一个水乡小镇，外公外婆退休之后就住在这儿。
    林念恩每年寒暑假都会来住一段时间，开始摄影之后就更不想走了，因为弗川真的很好拍，隋唐时期的运河衙门遗址，檐角飞扬的园林建筑，还有传承世代的彩陶坊，都能被细细琢磨在相纸上。
    今年的大年初二，林念恩一大家齐聚的第二天，弗川居然下了星星点点的雪，这在南方真的太难得了，林念恩的相机自然不能容许错过这样的好风景。
    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拍完回来后，因为两个妹妹喜欢，林念恩又拿出来了卡通造型的拍立得来，虽然拍不出檐间飘零的清淡意象，在房间里记录落在窗檐的薄薄一层晶莹却是没问题的。
    林念恩在两个小家伙的注视下甩着手里的照片，让表弟快点想一句描写雪的诗教教妹妹。
    “...窗含西岭千秋雪?”表弟想了想。
    “嗯…”林念恩回忆着初中古诗，手里动作依旧没停，“千年不化的雪好像不太合适…”
    “未若柳絮因风起！”表弟欣然大声说，他可没少背诗，这肯定到点上了。
    两个小女孩跟着她们哥哥讲的，奶声奶气地复述了一遍。
    林念恩笑着在那张拍立得的空白区域写了下来这句诗，然后把这张照片分享到了朋友圈。
    她本来是社交平台无动态星人，可这段时间就是爱发，林念恩心里当然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
    所有的分享都是预谋邂逅，隔着屏幕的邂逅怎么就不算邂逅了。对方的一个点赞就胜过所有刷屏的言论，以前身边的人抱着手机说着“他给我点赞那他一定是喜欢我”这样的话，林念恩看着几乎都要跳起来的朋友心里想着这不是个傻子吧。
    现在她也是傻子本傻了。
    她抱着手机，看着他给她的一个红心，努力克制住傻笑，截了个图留存了下来。
    雪就飘了两叁个小时，下午一片晴。
    林念恩被冯荟嘱咐着临走前去买些特色糕点，由于林爸的工作性质，北城拜年往来，总少不了回些东西聊表心意，吃食跟什么也不沾边，算是最佳选择。
    弗川的糕点以传统精致着名，林念恩在传承百年的老店铺里挑了几种，填了北城的地址，今天就能发货，明天估计比他们还早到北城。
    走出糕点铺，这一条街都是青石板路，上午的雪全都散落在地上化了个干净，在阳光下湿漉漉地闪着亮光，很多凝结着传统手艺的店铺就散落隐居在道边。
    林念恩注意到一个铺子并没有牌匾，只是在门两侧雕花的窗檐上摆满了陶土瓶罐，在大门外透过雕花的石窗还能隐约参见建筑内侧的景墙。
    林念恩走进前廊，绕过那扇石窗，几百年前的彩陶坊就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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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室内篮球场整个氤氲着热气，场馆内篮球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好像带着节拍。
    李杭正好刷着朋友圈，看见林念恩的动态顺嘴问了句她什么时候回来。
    往上滑的动作本来很顺畅，他感觉有点不对，又往回翻了翻。
    他抬头看了正仰头喝水的池彦，把手机界面给他看。
    “你怎么不给我点赞呢。”
    李杭举着这的手机上正静止着林念恩刚刚发的那条动态，他刚才明明也拍了张篮球场地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就没见池彦有什么反应。
    池彦拧好瓶盖，顺手就把李杭的手机拿到了自己手里。
    刚刚中场休息他看到的那条动态在李杭这里有一大串的点赞和评论。
    他滑着看了一会儿才把手机还给李杭。
    李杭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池彦完全没理他，李杭一秒不眨地盯着他的脸也没看出什么花来。
    场上的人又喊着池彦快点上场。
    李杭拿着手机一脸无语，他今天把池彦拉来和这群好久没见的同学一起打球，现在他倒成了替补板凳上的人。
    手里手机又震动，是林念恩回过来的消息。
    “我明天就回了。”
    大年初六，林念恩一家叁口自驾返回了北城，车子已然下了高速，林念恩看着眼前逐渐变熟悉的风景，心里这么多天悬挂着的异样心情好像因为到了一个deadline，突然就有点炸开了。
    “会怎么样”的这种想法这些天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像极了再早些的学生时代坐在课桌前听老师念成绩的那种感觉，说白了她既紧张又期待。
    可她又真的被牵来牵去很多年了，期待里包裹着的一丁点自尊心还是什么的，告诉她还是最好别想太多。
    在弗川的这几天她其实也和池彦有联系，还挺密切的。他会给她分享dimo还是一只奶狗时的照片，她也会顺势说说这天在弗川做了些什么，可没人提那个拥抱是什么意思。
    “无语了，就一层玻璃纸，要不我替你们捅？”明屿嘉在视频电话里翻着大大的白眼。
    林念恩一天舟车劳顿，早早地就躺在床上敷着面膜跟明屿嘉视频。
    她抚着面膜纸的褶皱，“我不了解他啊，谁能知道谁在想什么。”
    她把视讯的界面缩小，打开了和池彦的对话框，划着这几天和他的聊天，其实也不算多，往上翻一会儿，就能到最顶上，回到去年九月他说在图书馆等她的时候。
    这样想人和人之间的际遇是真的好奇妙。
    明屿嘉看林念恩没说话，又开始嘚吧嘚要给林念恩普及一下爱情修炼手册。
    还没等她一句说完，视频电话就被按死了。
    小明正恼怒地要质问林念恩，那边就发过来一连串的消息。
    “他刚刚给我发消息问我是不是回来了！“
    “他问我累不累！”
    “不累的话问我明天要不要出去！”
    “我要回他了，不和你说了！”
    “你早睡！”
    明屿嘉看着手机的时间，伦敦现在下午两点，她早睡个屁。
    林念恩握着手机从床上坐了起来，问池彦怎么会知道她回来了。
    “昨晚和李杭一起打球，就知道了。”池彦这么说。
    什么叫就知道了，林念恩又下意识用拇指掐着食指指腹，她看着屏幕上方的正输入，出现又消失，他却并没有消息过来。
    林念恩突然有点愉悦。
    “好啊。”
    “正好在弗川买了些特产，明天给你也分一点。”
    池彦那边又是隔一会儿才回过来消息。
    “好。”
    “你早休息。”
    “晚安。”
    “晚安。”
    林念恩敲下最后两个字，就去洗手间把面膜纸揭了，用面巾擦脸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鬓角碎发都被沾湿了。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是难抑地轻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