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后，他先是去了一趟行馆换洗，在七点整准时离开行馆去“乐府”赴宴。
    既然，他是今天的东道主，那自然是他该先到才对。
    只是未料到，在他到的时候，其实陆海生早已经到了。
    包厢内，有一个穿着旗袍的清秀女子正在谈着古筝，谈的便是《高山流水》，琴技算不得出众，胜在样貌拔尖，这样表演是“乐府”的特色。
    在莫寰霆到了包厢后，他便将此女挥退了下去。
    理由：他不喜欢闲杂人等！
    这不是陆海生第一次见到莫寰霆，却是陆海生第一次正式的跟他见面。
    在医院那次有过短暂的见面，但是那时候的陆海生并不知晓这个男人便是莫寰霆。
    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此时就在他的面前，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有着如海般的城府。
    太可怕！
    他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自认为已经到了一定境界，没想到在见到这位人物时，还是有了惊艳之色。
    更甚至于，当莫寰霆走进包厢时，他本能地从椅凳上起身，带着几分忐忑的迎接。
    平日里已经习惯了别人来迎接他，这么久以来，他已经忘记该怎么去迎接人。
    所以，显得格外别扭。
    莫寰霆礼貌笑着，“陆市长，幸会。”
    “莫先生，幸会！”
    而，此时的陆海生亦是发现了，他的身后并未有任何其他人跟随，换句话说是他只身前来。
    到底是要说什么事？
    莫寰霆手又是一扬，“陆市长，请坐吧！那次在医院有过短暂的碰面，不知陆市长还记得莫某否？”
    这话里指的“那次”亦是几个月前的事，虽然时间已经有点久，但是陆海生确实还记得清楚。
    即便那次在医院，他们并未有任何交集。
    “当然记得，像莫先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
    莫寰霆继续笑着，取了两个茶杯，倒水，“陆市长，莫某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陆海生喜酒，但是眼下人家说不喝，他作为一个客人也不好说什么，拿起茶杯亦是抿了一口，随即道：“莫先生是有何事？”
    莫寰霆放下手里的杯子，抬眸：“今天找陆市长，只是想给陆市长透露一个消息。”
    陆海生微微拧眉，“什么消息？”
    “我知道在几个月前陆市长刚刚失去了最为疼爱的大儿子，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莫某也只能劝陆市长一句，节哀顺变……”
    这话听到了陆海生耳朵里，却是极其的痛。
    他说的对，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可是他还是接受不了，就好像子琛仅是跟着医疗队去了别的地方，其实他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有朝一日，他还是会回来的。
    陆海生哀痛，“谢谢莫先生的安慰。”
    “不客气！这是身为晚辈应该的……”莫寰霆无比温漠道：“不过这次找陆市长并非是为了此事，还有一件喜事想要告知陆市长。”
    “喜事？”这时陆海生便更加疑惑了。
    莫寰霆点头，“我想对陆市长而言确实是喜事，这个该从哪里说起呢？或许也可以直接说……陆市长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孙子吗？”
    这话一下子就戳到了陆海生的痛处，他这个年纪确实想要一个孙儿。
    但是子琛已经不在了，子睿又是一个不婚主义者，寒烟又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陆海生的沉默让莫寰霆明白了他的意思。
    随即，他又道：“陆市长有没有想过，您的大公子或许给您留了一个孙子呢？”
    “……”陆海生惊诧，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正在分辨他所说话的真假，“莫先生，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莫寰霆冷峻的面容划过一丝笑意，“可能陆市长不怎么熟悉我，我从不开玩笑。”
    “你，你的意思是我子琛在外面真的有一个儿子？”
    莫寰霆继续笑着，“所以我说这是一件喜事。”
    陆海生不是毫无头脑的人，更不会因为激动而欠缺了考虑。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子琛为什么从来没在他们面前提起过？
    这些疑惑足以让陆海生眉头蹙起，眼神不怎么友善地看着莫寰霆。
    同时，莫寰霆亦是接收到他这样的眼神，摇头叹息道：“可惜，如果陆市长的亲孙子在短时间内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肾脏，恐怕陆市长又要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这样的语气说的不痛不痒，可是听到陆海生耳里，却显得格外无情冷漠。
    不过，眼下的陆海生已经无法去揣测他的用意，他的心此时系在他所说的话上。
    合适的肾脏？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个孩子生了很严重的病？
    心里的疑惑渐多，可是陆海生却并未直接问出口来。
    因为他知晓既然对方已经主动找上他，那自然会讲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而他，不管真假，都会仔细听。
    果然，不出陆海生所料，莫寰霆不久后便复又开腔：“孩子现在就在本市的静安里，已经两周岁，情况危急。”
    陆海生眸光猝然，情况危急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莫先生的片面之词。”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怎么相信。
    莫寰霆笑了笑，眼眸深处却是波澜不惊：“陆市长会这样想，莫某可以理解。不过，现在科学那么发达，我想证明是不是你的亲孙子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陆海生当然知道，只是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他为什么来告诉他这件事。
    难道是想让他进行移植比对吗？
    如果真是他的亲孙子，那绝对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莫寰霆浅灰色的瞳眸深处里，好似蕴着深潭，他再道：“我想陆先生应该知道您的大公子是熊猫血。”
    陆海生眸光一颤，点头，“确实是熊猫血。”
    因为是熊猫血，所以从小到大，他一直特别小心自己的身体，生活很有规律，半个会进行体检，活得很有规律。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最后还是被一场交通事故夺去了生命。
    此时，莫寰霆的眸光再次落到了陆海生身上，看得陆海生浑身不自在。
    他半晌后才道：“那个孩子也是熊猫血，医学常识，一个合格的肾源最先要符合的就是血型，请问陆市长是熊猫血吗？”
    闻言，陆海生微怔在那儿，随即他摇头。
    他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
    陆海生回道：“我和我妻子都不是稀有血型。”
    莫寰霆语气惋惜道：“那就是说陆市长跟陆夫人都不满足条件。”
    这样的话，这样的表情，陆海生完全有理由猜测到，在他来找他前，应该早就知道了他和他太太的血型。
    也就是说，他来找他应该不是为了让他或者他太太去做比对。
    越来越疑惑了。
    “莫先生，请直说你找我的用意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比耐心，陆海生自认为不差，更是强过许多人，但是眼下倒是败下了阵来。
    当陆海生将这话问出口后，莫寰霆的眸光猝然间很冷。
    良久，他才道：“我知道陆市长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很杰出，而那个女儿亦是优秀。但是，我也知道陆市长的女儿并非是陆市长跟陆夫人亲生，而是……”
    “啪”地一声！
    陆海生总算是熬不住发威了，直接从椅凳上起身，狠狠拍了下桌面。
    他怒目直指，“莫先生不要信口雌黄，我的女儿就是我的孩子。如果，莫先生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离开，告辞！”
    “陆市长请留步！”
    莫寰霆直接阻拦了陆海生的去路，“莫某的话还没讲完呢！”
    陆海生双拳攥紧，他有脑子，所以他不想去问他为何会知道此事，他绝对有这个能力知晓。
    “莫先生到底想要说什么？”陆海生俨然到了极限。
    顿时，莫寰霆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娇美容颜，亦是想象到若是她知晓后，会作何反应……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会那么做。
    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将自己所有的恻隐之心隐匿，莫寰霆笑的极度残酷，就像是地狱里最为俊美的阿修罗，他说：“据我所知，陆市长千金的孩子亦是熊猫血……”
    震惊，恐慌。
    陆海生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瞬间，他的表情痛苦，想要说反驳的话，可是说不出来。
    “陆市长也是聪明人，我想后面的话就不需要多说了，如果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会来找你。”莫寰霆说着，完全感受不到心脏处的绞痛感，因为已然麻木，“其实两个都是陆市长的孙子，只要陆市长做出选择，就可以两个都保住，若陆市长不愿意，那么有一个就会死。”
    常人说“死”字总是带着一点胆颤感，可是从莫寰霆嘴里说出来，却是有着解脱的意味。
    “……”
    陆海生已经惊讶得不知所粗，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