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钟虞伸手去托住男人的手掌,另一只手重新取出药膏。
离尤垂眸一错不错地盯着,看着自己的手掌将她整只手盖住——他此时只需一握,就能将她那只手牢牢锁在掌心,就像能将娇小纤瘦的人整个吞.没。
她柔软的手指还不断落在他手上各处。
离尤忽然坐起身。
“陛下?”她手上动作一停。
“你只管继续。”他空着的那只手粗暴地扒拉一本奏折到面前翻开,佛珠在他手心里被攥得咯吱作响。
离尤死死皱着眉头,虽然盯着奏折,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竟然狼狈到需要用直起身的动作掩盖异样。
只是一双手碰他,他就没能控制住自己。
*
从宫里出来后,钟虞就径直去了谏议院。
谏议院当值时其实格外轻松。他们都都是一群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的言官,每日当值时就跟现实世界里那些坐办公室喝茶聊天的上班人士差不多。
然而没走多远就迎面碰上了一张熟面孔。
“卫大人。”钟虞停下来颔首行礼。
卫英客气地笑了笑,探究地看着她,“钟大人这是要去谏议院当值了?”
“是。”
“看这方向应该是刚从陛下书房过来?”卫英笑意加深,语气像赞赏又像闲聊,“想来是那日钟大人在朝会上谏言的直勇被陛下看重,近来总是传召,看样子已成了陛下身边的红人了。”
听他这么说,钟虞却慢慢警惕起来。
她任谏议大夫一职,按理来说不会跟卫英这个奏谳有什么交集,然而对方却一次次主动“搭话”接近,而他说的这些表面是夸赞,其实都是话里有话。
更何况上次在羚山挑马的事,事后她回想,总觉得这人有些故意的意思在里面。
“卫大人这么说反倒叫下官不安,也并不是陛下看重,只是问一些臣家乡的风土人情。”
“家乡?”卫英笑容一顿。
“臣家在盈州,风光不同于都城。”
“想不到陛下还对这些事感兴趣。”卫英慢慢说着,抬眸时敛去眼底的复杂与冷意。
钟虞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往下编,“陛下大多时候只能听臣子禀报,想多了解一些各地情状对百姓来说当然是好事。”
卫英心里冷冷笑一声。
只是不知道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只聊了风土人情?如果还聊了些别的什么呢?
“钟大人说得有理。”他颔首,“我今日正好有要事在身,又不好耽误钟大人当值,所以实在不好多聊,就先走一步了。”
钟虞客客气气回应,力争做好表面工夫。
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相背而行。
走了几步,卫英忽然停下来,面无表情地回身看向那道纤细的身影。
就在昨日,他派去盈州打探消息的家奴回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钟家的胆子会这么大!
钟家女体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自家院中养病调理身体?卫英冷笑,想到那家奴回禀的话:
“传闻钟家二姑娘是钟韫远赴都城任职前病的,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府里调养身体,不仅不见外人,身边也只有几个家奴伺候,不论谁去都谢客不见,府上的人嘴也很严。但越这样才越显得反常,有人甚至揣测二姑娘命不久矣。
左思右想以后属下去找了府里好收买、嘴不严的人打探,这才发现了诸多疑点。譬如府里几乎所有下人都许久不曾见过二姑娘了,二姑娘不出院子,他们也不被允许进去,而且二姑娘身边一个婢女还被钟韫带走了。
属下花重金雇人夜探后,这才惊觉那院子里的根本就不是二姑娘,而是昏迷不醒的钟韫!”
卫英听见这一消息,起初震惊归震惊,出于理智还是存有疑惑,“听祖母说他们兄妹两个是龙凤双胎,长得极像,会不会是探查的人看错了?”
“长得再像那也是一个郎君一个姑娘,如何会看错?那钟韫就穿着男子外袍躺在床上,如同死了一般。”
“真的钟韫在盈州钟家,他妹妹却不见踪影。那都城里的这个……”卫英说着心口便狂跳起来,既为震惊于钟家的胆大妄为,也是发现这个秘密的狂喜。
“郎君,还不止如此。”家奴顿了顿,上前凑近了低声耳语,“那个钟韫已经……”
听完,卫英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才忍不住抚掌笑起来,“事已至此,又何愁扳不倒钟家!欺君之罪,又是这样胆大包天的举动,抄斩满门都是轻的!”
只要人一死,卫家当初谎称他病重退婚,实际则是顶替了钟韫的好名声、前往都城考试做官的事则永远不会大白。
若他当初娶的是钟家这户落魄书香门第的姑娘,未来仕途已经是一眼望到头了,怎么还会有如今无尽的可能。
卫英微微回过神,盯着“钟韫”远去的背影。
他脑海中竟然情不自禁想象着勾勒她穿回女装的模样……
敢女扮男装代替钟韫来都城做官,或许这个决定很蠢,但却不能否定她的胆识。
有胆识有姿色,只可惜是钟家女,不然……
卫英想到近来她在国君面前露脸的次数,心里那点惋惜与犹疑顿时烟消云散。
钟家现在已经没了退路,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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