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立所受的伤、他醒来后对她和王顾成的质疑、种着神仙药的盆栽,每一样东西缠绕成了天衣无缝的蜘蛛网,把莲华紧紧地包围着。她却连要挣扎离脱的欲望也没有,脑中无数的想法,不知道要先想哪个,无论想什么,最后还是回到同一个想法:阿虎不要她了。
她好像好久没有见到塔立了。他伤还未好,已经整日骑着马忙碌,回来后就在书房睡,时间巧妙,她偏偏见不到他,他大概不想见她了。秒留得了允许回来工作,每日就守在门口,来回跟莲华报告:他回来了、他出门了、他看起来很累、他精神不错。
莲华天天无精打采的,塔立又是板着脸孔,府里的人连说话都不敢放声,怕哪天不走运惹到这小两口。
今日外面动静特别大,莲华出了院子张望,只见冉叔带着药箱从通道匆匆往书房方向走去,秒留稍后来报时也带着点慌张:「好像又发高烧了。」
莲华几乎要跳起来:「我去看他。」秒留犹豫着劝道:「现在那边兵荒马乱的,姐儿去不太方便吧?」
也是的。她强压着自己回房中坐下,倒了杯茶,安静地听外面的声音,尝试透过来回跑动的嘈杂知道塔立的情况。动静一直持续到夜里才静下来,莲华在床上辗转反侧,偷偷摸摸起了身。门外守夜的是孟嬷嬷,已经歪着头打呼睡了,莲华边奇怪怎么会是她,边细力地关上门。
书房外没有人在,塔立向来没有叫人守夜的习惯,即使在病中,莲华皱了皱眉,安静地入了书房的里间。
床上的人安稳地睡着,房中的蜡烛都灭了,幸好今晚月色明亮,依稀照亮了莲华的去路。她摸到他床边,缓缓跪了下来。
她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道怎的一见他就有股热气蒙上眼来。他好像又比之前瘦了些,下巴长了鬍渣,深邃的眼窝下挂着阴影。
她好想他,想抱他一下,想触碰他。
如此想着她把手盖到他的额上,温度正常,应该是退烧了,又帮他整理脸边的碎发,回过神他已睁开眼看着他。
眼珠反射着月光显得有些湿润,莲华触电般收回了手,轻声道歉:「我听说你发烧了,想来看看你,很快就走的。」
但她没有走,太多说话哽在咽喉,一见到塔立就不自觉地委屈起来:「我知道这很难令人信服,王顾成确实要求过我通报你的行踪,可是我从来就没有理会过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相信,如果我是你的话也会觉得很荒谬,怎么可能这个女人愿意为他远嫁他方,却不愿意跟他透露一点消息。」她愈说愈激动,语速加快,泪满盈眶,但还是坚持说下来:「我也不知道那盆栽为什么会有药?为什么有避子药呢?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管我子荫?我想要和你生孩子的,我想要做你的家人的。」
说到这里她失了声,眼一眨连串的泪水都滚了下来,张张嘴又回復到缓慢的语速:「可是现在好像都不可能了...」
塔立伸出了手,擦不光她的泪水,她泣不成声,把他的心都哭碎了,索性坐起来,把她拉到怀中,任她靠在他的肩膀陶哭,似大婚的那一晚一样,揉着她的发顶,一遍遍地在她耳边道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莲华不受控地哭了好一会,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他抱着,惊慌要下来:「会压到你伤口的。」
「别乱动就不会压到。」于是她几乎是正襟危坐地虚坐在他的腿上,用衣袖抹了抹脸,过度情绪波动令气管不时抽搐着,他轻轻扫着她的背,说:「因为他怕你怀上孩子就会变心不再帮他。」
「嗯?」莲华听不明白,他提醒道:「那个盆栽。」
她还是想不明白:「但那是在未到穆国之前就给我的啊。」
塔立摇头解释:「小花,王顾成在穆国卖神仙药的事,是需要几年时间筹备的,更有可能和南花有合作。」
莲华愣了一会,抿了抿唇才问:「你是说,一切从一开始就是盘棋?他连我会自请和亲都计算好了?怎么可能?」
因脸颊哭得湿漉漉,碎发都贴着皮肤,他帮她一一绕到耳后:「因为你喜欢他,因为你喜欢一个人就把心都掏出来送人,因为他不喜欢你。」他一下讲了叁个原因,莲华竟无从反驳,她当王顾成是那年在镜湖救了她,一脸温柔问她是否安好,用自己的衣衫把她裹紧的男孩,不管他后来爱的是谁、要娶的是谁。而他把她当成一枚最听话最华丽的棋子。
「是我不好。」他亲了亲她的额,叹了口气呼到她的皮肤上:「我明知你那几天一直在照顾我,觉没睡好饭没吃好的,但起来第一件事居然是质疑你,让你难受。」
莲华原来收拾了的泪水好像又要涌出来,紧咬着牙听他说:「我明知道你不可能藏得住心思的,查斐说他在你面前稍提到王顾成你就变了脸色,以前每一次碰到他你都心情低落,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过我。我明明知道的,但还是对你发了脾气。」
「对不起,我分明答应过要护你、疼你,却连这件事都做不到。」莲华藉着月光看进他的眼,才发现他的眼睛也是满佈血丝,疲乏不堪的,他接着说:「我在向父王求娶你的时候就想过了,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我会住在书房里,不打扰你,我们各自各过??」
莲华拼命摇头,怕他说出接下来的话,急急打断了他的话:「我喜欢你的,我喜欢你的!」
塔立愣了愣,然后捧起她的脸,她的眼都哭肿了,鼻头红红的,甚是可怜,低下头来轻轻吻住,啜住她的舌头,依依不捨地放开:「我也喜欢你。」
莲华搂着他的颈又亲了上去,她不敢乱动,默默承受他深入的舔吻。
她想,王顾成机关算尽,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透了,但大概算漏了上天怜她愚笨,给她留了一个爱她惜她的人。
天亮了大早,秒留捧着热水来到莲华房间,看到门外的孟嬷嬷还在睡,不满地撇嘴,自顾自开门进了房,朝床上蜷缩着的影子喊:「姐儿,该起了。」但床上毫无回应,她放下水盆,走近了床铺,轻轻拍拍那被子,不料手掌却陷入被团之中,用力掀起被子,床上空无一人 。她喊着莲华环房间走了一圈,还是见不到该乖乖在房间中睡觉的主子,急急跑出门摇起了孟嬷嬷:「姐儿呢?」
孟嬷嬷还半睡半醒,只答:「不是在睡吗?」
秒留翻了个白眼,把她推回墙边继续睡,跑到前院和马场查看,哪里都找不到莲华,唯有去找珍时商量,珍时一听也焦急:「不会是偷走出去了吧?姐儿最近都鬱鬱寡欢的。」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两人都坐不定了,秒留犹豫着问:「要不要和王子说一下?」
不说不说还需说,她们合力把王子府都反转,又拉着守门的小厮问了一遍,还是不见莲华,最后秒留输了猜拳,硬着头皮进书房去找塔立禀报。
她听到里间有规律的呼吸声,猜想塔立还在睡觉,放轻脚步进了里间,一抬头却与塔立对上了眼,他举起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安静,她点点头才看到,床里面像章鱼一般四肢缠着塔立呼呼大睡的,可不是她家姐儿吗?
塔立挑了挑眉用眼神问她怎么了,她忽然就没事禀报,慌张地鞠了个躬摇着手退下,出了门珍时紧张地上来问:「怎这么快?」
秒留半惊半喜地回道:「姐儿在里面睡呢,他们和好了?」
冉叔感觉今日来送早饭的小丫头特别欢颜,早上的夹饼用料也好似丰富了些,经过前院那些只会低头做事的小厮居然跟他打招呼,正猜着发生了什么好事,一敲开书房的门便了然了。
书房那张窄床上挤着两人,女人扒着男人腰间的裹布,男人却誓死不屈捍卫着,看上来倒像强抢民女的戏码,只是男女角色倒转了。他正想着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塔立见到他,如释重负地对莲华说:「冉叔来了,你快走。」
「我就看看,不嫌你丑的。」莲华死赖在床上,对进退两难的他招了招手:「冉叔快来,示范一次怎么换药。」
他放下药箱,拿出了药粉和新的纱布,在莲华异常期待的目光下解开了塔立的腰布,敷了药的伤口显得黄黄脏脏,他用暖水擦了擦,露出幼线缝合的部分凹凸不平,割开的皮肤强行被黏在一起,挤出一些肉芽,在塔立壮硕的身上显得份外碍眼。冉叔用手轻轻按过伤口周边的皮肤:「有哪里不舒服吗?」
塔立摇头,莲华却插嘴说:「没事吗?你昨天还发烧。」
冉叔把药粉洒在乾净的布料上,向莲华打小报告:「那是因为他气血未养好就四处乱跑,可不关我的药事。」
她立刻抬头用眼神质问塔立,他还未开口解释,冉叔又加把口:「而且经常骑马,会拉扯到伤处,也不利癒合。」
「冉叔!」塔立低声制止了他:「快点换药,你不是还有事情?」
但莲华挡住了塔立,鼓励他继续说,他看了塔立语气虽不满,嘴角还是带着笑意的,心情也被他们带动得欢愉起来,再补了一句:「床事也暂时忍耐。」
这下莲华倒是安静了,尴尬地摸摸头装作没有听见,塔立替她回答:「这个我要考虑一下。」
莲华双手捣着耳朵,别过身专注观察冉叔包扎的手法,不去看两个男人的眼神。
捨不得虐,迅速和好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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