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皮被子拉到胸口,算是给自己的胸膛多了一层防护,然后双臂抱在胸前,闭上了眼睛,专心地听帐篷外的动静,不知道自己今夜会等来什么:俘虏没在今夜动手,石路的安然归来?石路遇难的消息?或者,自己此世的终结?
紧张地等了半天,秦惟坐起来喝水,又摆好姿势躺下hellip;hellip;然后,起来方便,头晕,再躺下hellip;hellip;
秦惟真想很酷地保持住自己的镇静,可是这一晚上他总想喝水,然后自然要方便,chuáng上chuáng下地折腾,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夜深了,他终于困了,消停地闭了眼,想迷糊一会儿hellip;hellip;
突然帐外有人飞跑过来的脚步声,秦惟刚一睁眼,帐帘就忽地被掀开hellip;hellip;
秦惟吓得心里一哆嗦,睁圆了眼睛看去,却发现冲进来是提连,喘着气说:小王还在与大王子饮酒,我回来告诉你一声。rdquo;说完就要走,秦惟叫:等等!多给我说说!rdquo;
提连匆忙地说:我们在中军外等到天完全黑了,里面才传了小王进去。我们都被拦在外面。刚才有个人从里面出来,说是小王托他传话,让我回来告诉你hellip;hellip;rdquo;马上跑出去了。
石路说了他中军有朋友,也许真是石路给自己递出话来,让自己别担心。秦惟缓缓地长出了口气,闭了眼睛,暗暗谢谢上天:看来今夜石路该能活下来hellip;hellip;
一阵微风,秦惟以为提连去而复返,睁眼看向帐帘,却见不知何时,一个人影已经闪了进来。秦惟嘴还没张开,人已经如风般到了他的chuáng前,一把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秦惟反应过来了,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竭力不让自己露出惊慌,睁大眼睛看向对方。
来人的目光炯炯,对上自己后仿佛要燃烧起来。他湿透的发髻半散,头发外层和鬓边都带着冰碴,二十来岁,面庞英俊,两颊边有些血痕,他的上身穿着件窄袖皮麻混fèng的胡衣,敞着怀,胸膛上有两道尚未合拢的刀伤。秦惟觉得对方马上就会用刀一压,先割了自己的脖子,让自己无法出声,然后就挖心hellip;hellip;
生死之间,秦惟的思维格外清晰。他以为这个人是随着提连找来的,也许是碰巧,也许是大王子借刀杀人,前世自己可能非常不甘心:我都没见过你,你为何杀我?!此世,秦惟的心态平静mdash;mdash;我如果死了的话,石路就没了羁绊,真有了危险,就会奋力杀去出hellip;hellip;可也许,石路很安全,大王子只是来看看hellip;hellip;但不管怎么说,自己都不会反抗一个被俘不降的汉族战士,只能束手待毙hellip;hellip;
也许自己开口说一句汉话,他就会放过自己hellip;hellip;但接着秦惟的骄傲就制止住了他:他不想求饶!反正上一世自己没有gān坏事!这次如果甘愿赴死,可能自己从此就从两个人的仇恨中解脱了hellip;hellip;
周良双手被绑在身后,躺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折磨了他半天的胡人们大多在帐外的篝火边吃喝大笑,帐中两个胡人坐在地上,守着一个小火盆说着话。
帐帘开了,一个人低着头进来,端着个大盘子,上面是一大块烤ròu,帐中的胡人说了句什么,那个人弯腰把盘子放在了地上,两个胡人去拿了ròu,开始吃。
那个端盘子的人退开一步,像是要离开,可却突然从后腰拔出一把刀来,出其不意地抓了一个胡人的头发,下手就用刀抹了胡兵的脖子,另一个胡兵一手还拿着块ròu,才要用另一手去拿刀,来人的刀已经cha入了他的喉咙。
周良直愣愣地看着,借着火盆的光发现那个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走过来,给周良割开了绳索,一边低声说:我是汉人,叫王栓,被他们抓来三十多年了,一直是个奴隶。今天能救了小将军,也不枉受了这么多年的苦hellip;hellip;rdquo;
他割断了周良身后的绳子,又过去脱了死去胡兵身上的衣服递给周良。周良挣扎地坐起,颤抖着接过衣服穿了。周良的身体还是僵硬的,可马上半爬着到了胡兵身边,用痛麻jiāo加的手拔出了胡兵身上的一把刀,又用另一手拿起烤ròu,大口大口地咬下来,láng吞虎咽地下肚。这么多天,胡兵每天只给他一次饭,不敢让他吃饱。此时他得吃东西才能有劲儿逃跑。
吃了半块烤ròu,周良觉得有了些力气。他拿着余下的ròu站了起来,王栓撩开帐帘看了看外面,向他点了下头,走了出去,周良跟在他身后。
胡兵的营帐处处,但是没人巡逻,人们都在饮食休息。两个人穿过密集的驻兵处,到了帐篷稀疏的平原边缘。周良已经吃完了烤ròu,手臂也完全恢复了知觉。
王栓低声说:我是马奴,那边就是马匹所在了,王子石路刚刚捕了几匹野马,能跑长途,我也备好了水和食物hellip;hellip;rdquo;
周良眼睛一眯:王子?单于的儿子?rdquo;
王栓指着一个小帐篷:是,封在这里的王,那就是两个小王的帐篷。rdquo;
周良咬牙:那我得杀了他们!rdquo;他心中的愤恨郁气怎么也要发泄一下!
王栓迟疑了一下,周良已经往那个帐篷走去。忽然,有人往这边飞跑,王栓一拉周良,两个人忙蹲下身。那个人没看到他们,一头进了帐篷,大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冲出去,跑远了。
周良不懂胡语,看向王栓,王栓小声说:哥哥在大王子那边饮酒,帐里只有弟弟,他前几天刚摔伤了脑袋hellip;hellip;rdquo;
周良冷笑,低声道:那还等什么?!rdquo;
他轻挑帘布,闪身入帐,一个少年胡人躺在chuáng上,周良一步就到了他的身边,本来打算一刀就割了他的脖子,可是刀刃一贴上少年人的脖子,周良目光一扫,看到了少年人的眼睛,周良像被闪电击中一般,一时手发麻,无法用力。
chuáng边的一豆衰灯似乎如炬明亮,照得少年的眼眸清亮深邃,一下子看入了周良的心底。周良感到一种极为陌生的触动,似是温暖似是寒凉,悲喜混杂,无法明辨。他qiáng迫自己将目光从少年眼中移开,看到少年的面庞塌陷,带着病容,头发随便地在头顶处扎了一下,长发垂落在两肩。少年一动不动地半躺在枕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神qíng开始时有过一瞬惊讶,然后就是纯粹的坦然。少年甚至闪着目光打量了下自己,回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了丝悲悯。
周良怒火中烧,他被俘后遭受的羞rǔ和痛苦都在叫嚣着要他杀了这个人!可他也十分清楚这个少年是无辜的,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但这个少年是单于的儿子!杀了他,不仅自己报了些仇,也是给胡人一个打击:单于小王子在他们自己的领地内被杀!hellip;hellip;
第33章 第二世 (4)
周良虽然心意坚决,但是手上怎么也不使不出力来,愣是压不下去!好像方才被绳索捆绑后的麻痹又回来了。周良皱紧眉头,僵硬在了那里。
秦惟暗暗称奇mdash;mdash;他作为现代人,总认为人是有自由意志的,可以进行选择,所谓因果的偿还,也要通过人的自主来决定。如果对方杀了他,他不会惊讶,毕竟在此时,胡人和汉人相互仇视,双方对敌人都没有仁慈之心。可是对方堪堪地停住,却让秦惟出乎意外:难道因果能影响人的思维?还是良心和理智真的能战胜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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