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青玉案?元夕》
*
每逢上元佳节,吴州城西的灯会都是一道不得不看的绝美景致。
早在半月前,街上的商铺便开始购入大批红绸和灯笼,正月十五一早就热热闹闹地装扮起来,为晚上的灯会做准备。
清晨,吴掌柜正站在自家书肆门口,仰着脑袋指挥铺里伙计挂灯笼,一番忙碌之后,他不经意转头,却望见不远处立着的一道熟悉身影。
“哟,梁公子,这么早下山?”
吴掌柜目之所及处,正是一身素服的梁追,他好似在原地站了有一会儿,手里提着个不小的书匣。听见招呼声,梁追略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
寒风凛冽中,他穿得略显单薄,却并不让人觉得孱弱,高瘦挺拔的身形远看恰似松柏。少年尚未及冠,乌发只用一根发带随意束起,衬着他清浅的眉目和如墨般的瞳色,愈发透出一股疏离淡漠的气质。
周遭所有人都洋溢着喜气的氛围,独他依旧清清淡淡的,好似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
吴掌柜招了招手,示意少年跟他进屋。他绕到帐台后头,翻找出一本小册子,细细搜寻着:“……《四书》、《六韬》、《尉缭》、《叁国志》、《资治通鉴》、《齐民要术》、《茶经》……这些,限期半月,你十日就抄完了?”
“嗯。”
梁追轻声应了,将那只巨大的书匣放在帐台上打开,从中取出数沓厚厚的纸张,整齐摆好,递给吴掌柜。
吴掌柜有些难以置信地伸手接过,拿到眼前细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面上的惊异之色却更浓。
每张纸上,都用最规整讲究的馆阁体写满了字迹,干干净净,雅致美观。饶是他手下有无数抄书的伙计,也难找出几人与之相较。
他盯着纸张看了数秒,又盯着梁追审视半晌,摇摇头,突然笑了:“梁公子,我算是服了你了。”
少年人,都或多或少免不了有些粗心浮躁,可眼前这位,心性之沉稳,毅力之坚韧,实在让他挑不出半分毛病。
同样的时辰,旁人抄一册书,梁追能抄两册有余,而且最神的是过目不忘,抄多少背多少。
“你可别告诉我,这些书你也是边抄边背的?《四书》倒也罢了,兵书农书医术你也看?”
梁追听了,薄唇微抿,点了点头。
吴掌柜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了答案,又是佩服又是无奈,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梁公子,别怪老夫多嘴,你得想法子进书院啊!寺里藏书不多,大半都是经文,于你进学无甚大用。在我这儿替人抄书,费时费力,终究比不上正经路子,你这样好的天份……”
吴掌柜不想打击他,可事实就是如此。就算梁追能破万卷书,仅靠自学,不经大儒指点制艺,也绝对走不了科举的路子。
“等年后,崔家要开书院,听说只收寒门子弟。”有些话,点到为止足矣。吴掌柜取出两吊钱,和蔼道:“梁公子,虽说你仍在孝期,可出了服,也要为自己今后打算啊。”
他年轻时也考过许多回,却屡试不中,所以深知科举的不易。可这事正如鲤鱼跃龙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只要能考中举人,不说一步登天,起码能博出个坦途来。
梁追垂睫,看着吴掌柜递来的两吊钱,却并不伸手接过。
他抄的这些加起来,最多只值一吊钱,就算节省了天数,也远远够不上这么多。
“不是施舍,拿着吧。”吴掌柜知晓他心中所想,笑眯眯地解释道:“如今在年中,生意好做,定价都是商行说了算,该多少就是多少。”
他这书肆归于崔家商行,前些日子上头说抄书印书要涨工钱,他就跟着涨了,反正亏钱也不从他的口袋出。
当晚,华灯初上之际,各式各样精巧别致的灯盏亮起,悬起的点点烛火摇曳在半空中,绰绰光影交织绵延到远处,一望无际。
然而在满目繁华之外,却有一个小书摊静静坐落街角处,无人问津。
早在灯会开始前,梁追就照例搭好了摊子,左边是买糖画的,右边是表演杂耍的,独他这里画风截然不同。
随着夜幕降临,行人渐多,周遭的吵嚷好似没有半分干扰到他,少年稳稳端坐,认真下笔——原来摆摊抄书是次要的,他是想借着街上亮如白昼的灯光读书,省下烛火钱。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只有寥寥数人在他面前驻足,可一瞧见梁追两耳不闻窗外事,奋笔疾书的模样,便也放弃了出言打扰的想法。
这人哪里像是来做生意的,分明就是个书呆子。
梁追正细细琢磨着面前的词句,突然面前一暗,他微微侧了侧身,可那道暗色也随之移动,好似故意和他对着干。
以为是行人挡路,梁追有些不耐地抬起头,却出乎意料撞进了一双盈盈眼眸。
万千灯盏映照下,折柳撷梅绣样的交领襦袄,洋红色的曳地撒花百迭裙,披着雪白狐裘的女孩笑靥浅浅,眸光流转。
“梁公子,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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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觉得梁追属实好惨一男主啊,又苦又闷,穷鬼不配支棱起来?(???)?
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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