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一汪明月未必有屋内明亮,也未必有她的眼神清澈孤寂。
而她就对着他抛下如此明亮陌生,界限分明的一条线,横亘在两人中间,楚河汉界,仿佛他们从未相识过。
像是他的小乖,又不是他的小乖。
他的小乖再怎么骄矜,对着他的底色也是平和的,温柔的,凉薄可触的,决计不是现在这样,心头突然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秦鹤臣朝着苏瓷走过去,换来的只是她本能的退闪。
她向着管海走去,整个人惊惶无措,嘴里喃喃道:
“他是要把我给别人吗?他人呢?你给他打电话,让他立即回来。我不要不要,他不能这么对我,你听见没?”
管海一根一根地将攀附在他身上的手指掰开,如同折断一朵菟丝花那般,忽视她眼底的惊惧无措,后退一步,朝她歉然一笑:
“苏瓷,他才是你的家,陆肆不是,是陆肆把你夺过来的,现在,不过是一切都重归原位,你失忆了,所以不记得他,但是这位秦先生的的确确是你的丈夫。”
“你应该跟着他走的。”
他只是在她偌大的伤口上扫了一下,便又沉默下去,低头,再无言语可说。
丈夫
猛地转头,她在他的眼里瞧见死寂还有眼尾的那一抹通红,里面原本是有万家灯火的烟火气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
在她躲开之后,便一把野火烧了。
前后不过几分钟,他的脸上便显现出一个数个世纪的苍老。于是看起来更像她的长辈。
管海说,这位秦先生是她的丈夫?那陆肆呢?陆肆是谁?为什么他说是陆肆将他抢过来的?
脑壳像是被谁敲了一下,刹那倾泻出来好多东西,零乱的,剪碎的,片段的。
可她还是一点都没有过去的记忆,倒是想起来许多和陆肆甜蜜的时刻。
他亲她,吻她,喊她宝宝。冬天潮冷寒寂,他的手心处,永远都有她的位置。
沸汤的翻滚,她下一秒好像就要死去。
秦鹤臣赶紧抱住她摇坠的身子,随着她一同萎缩,圈到沙发一个小角上。
“小乖,对不起,我来晚了,叫你受了许多苦。”
“不怕了,我来了,我来了,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我的小乖,小乖。”
苏瓷听不见,只觉得自己交付出去的心干瘪皱巴,颓成一个丑陋的容器,里面盛着许多五彩缤纷的包装袋,里面包着的却是一个又一个丑陋的谎言,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不知信谁,无人可信。大梦一场,竟然不知道从她何处醒起。
她就是那个生活在下水道的老鼠,曝光在惶惶天日下,随时都会死去。
那么多双眼睛瞅着她,每一个都见证了她的狼狈与无地自容。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她连他是谁都分不清,痛苦就已经叫她哭的睁不开眼了。他低头吻上她湿润眼皮,毫无疑问地选择妥协:
“想不起来,我们就不想,知道我是你老公就好了,我不骗你,你试着信我一下,好不好?”
“小乖,你看看我。”
*
陆肆是被一两个人的搀扶动作弄醒的,迷魂香的功效还在,浑身都是虚浮,对于外界任何的作用力他都阻止不了,稚嫩莽撞如新生
“任祥,你放我回去听见没?”
“放我回去,她还在等我回家。”
车上的距离始发还有五分钟的播报声掩盖住任祥的第一句话,只瞧见他嘴张张合合,陆肆想,他一定是在骂他。
骂他不争气,骂他痴心妄想。
“还回去?大哥,再不走,命都没了。”
他坚持:“我媳妇还在等我。”
“媳妇?”他冷哼一声:“你算她那门子丈夫,姓秦的来了,老大这次不会向着你的,你知道姓秦的折腾了多大一圈,又搞毁我们多少基点,你现在两边都得罪透了。老大也好,姓秦的也好,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带你逃。”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只有活着,才能再见到她,知道吗?”
“不,你不会懂得,我只想在她身边,就算是死,也要在她身边。”
任祥还想说点什么,舱门突然传来巨响,一股刺鼻浓烟冲进来,竟是被人从外面硬生生炸开。
他下意识屏气,替旁边虚弱无力的陆肆捂住口鼻。
熙攘烟雾中,进来十几个人,个个身上佩戴冲锋枪,领头的那个嗤笑一声,满满讽刺:
“我倒是不知道陆先生对我叁嫂这么情深义重的。”
“连死都要死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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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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