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冷嗤一声,道:“是瞧谁不起呢?在这儿也敢拿大。砸两个钱,就真拿自己当爷了?”
那客人听得越来越心慌,不止脸白了,连汗水都出来了。
“不不不,没,没这意思。没和您要抢的意思……我算什么啊?您就放我一马,我这就收拾了。”说着那人也顾不上一个个捡了,用袖子一扫,把台上散落的花生银元,全都扫怀里了,也顾不上脏。
岑尧这才起了身,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就两个银元倒也好意思。”岑尧淡淡道。
那个客人面上一时间又红又白,支吾说不出话,只好从兜里又掏了一把,朝小扣儿的方向递。
小扣儿有点不敢接。
他连呼吸都微微滞住了。
后台里一帮戏班子的人,更是吓得噤若寒蝉。
心头直道,这位阎王是打哪儿来的啊?
“拿着。”岑尧说。
小扣儿有点怕他,就乖乖伸手接过去了。
岑尧又说:“砸回去,一个一个,慢慢往他头上砸。”
小扣儿愣住了。
那个客人却是知道这为的什么。
他登时冷汗直流,偏还得扯出个笑容来,说:“……砸,砸吧。”
他也是这儿的常客了,他知道台上这人,跟岑家商行那个大少爷有点关系。但这不岑青元人没在么?嘴上调笑两句怎么了?
他死活也没想到,这小扣儿什么时候背后还多了这么个大人物了!
现在这人是烦他拿钱砸人,觉得他羞辱小扣儿,要让小扣儿羞辱回来呢!
岑尧轻抬了下下巴:“砸。”
小扣儿这才攥着银元,真就一枚一枚往那人头上砸。
这东西拿着可不轻,砸头上也生疼,一落上去,就立马“啪”起一个红印。
一时间戏班子里安静极了,所有客人大气都不敢喘,更牢牢记着了,以后可不敢唐突调笑台上这位。
这整个过程是漫长且难熬的,四下气氛压抑极了。
那个客人被砸得额角都青了,也只能生生受着。
他心底悔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自己又手贱又嘴贱。
“砸完了。”小扣儿不自然地攥了下空空的手掌,小声说。
“滚吧。”岑尧这才松了口。
那人也不敢再多留,忙不迭一溜烟儿跑了。
小扣儿想了想,指了指自己问:“我呢?我能走了么?”
岑尧按着台边的围栏,长腿一迈,就翻身上去了。
他说:“走吧。”
小扣儿有点懵,但也还是转头朝帘子后头走去。
等他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去看——
男人就跟在他后面!
小扣儿也不敢多问,就装作没看见,只一味往前走。等到了帘子前,正要抬手,斜里却伸出了一只手,挑起了帘子。
是男人帮他掀了起来。
小扣儿扭头迷惑地看了一眼男人,但还是乖乖走了进去。
这时候无论台前台后,也都瞧见了这一幕,就是再蠢的人,也明白这位爷看中什么了。
岑尧紧跟着进了后台。
帘子后头的人吓得赶紧窜角落里窝着了。
只有那班主,又害怕,但又实在抵不住钱权的诱惑,主动凑了上来,笑着说:“您还听小扣儿唱么?”
“不用了。”岑尧淡淡道,转头看向了小扣儿。
他的面容几乎没什么变化。
只是因为年纪要小些,加上特殊的生长环境,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更漂亮了。
有种天真的澄澈。
明明生在污秽里,却生生开出了花。
岑尧的呼吸滞了滞,目光细细描绘过了少年的眉眼。
他的眉眼用油彩描过,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勾人的味道。
岑尧的喉头有点发紧,但还是开口道:“先去洗把脸。”
这小戏班子里用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脸闷在里头闷久了,指不准要起疹子的。
小扣儿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转身去了。
其余人倒也很快忙活了起来,该去招待前头客人的,去招待前头了。还有些机灵的,马上去烧了盆热水给小扣儿,口中还道:“你等等啊,别用冷水啊……”
小扣儿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不由呆了呆,在旁边拽了个凳子坐下,慢慢等热水。
这时候班主也忍不住开了口:“敢问您怎么称呼啊?”
“家中排行行四。”
班主立马打蛇随棍上:“四爷!四爷好!”
“您今个儿来听了牡丹亭,觉得如何?往后还来么?”班主躬着腰问。
小扣儿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悄悄听。
不来才好。
这人坐在下头,他总觉得气儿不足,唱戏都唱得稀里糊涂的。
岑尧淡淡道:“来。”
“那成,我就给您把那最好的位置留着,每天都留着,就等着您来!”班主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
他还想问,您今晚是不是想带小扣儿走啊?
但班主想了想,这贵人么,都讲究一个格调。人家没准不喜欢这么直白的问话。
班主笑着道:“那我就不打搅您了,您就在这儿,和小扣儿说说话……有事儿您就只管吩咐。”
说着,他就招呼其他人退出去了。
其他人悄悄打量岑尧一眼,这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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