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不干涉。互不干涉。互不干涉。
这话明明是他说的,他怎么就记不住呢。
祝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晚, 他又做噩梦了。
像从前一样,他被人摁在水中,他挣扎着, 却连呼救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凭着那水从他的耳喉鼻腔灌入。
万物失真, 扭曲成幻影。
祝深和这场梦境对抗了数年,在他的梦里, 从来都没有谁能救得了他。
“……小拾……”
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太远了,他什么都听不真切。
“小拾……”
近了,那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小拾!”
更近了!
与声音一同到来的是一双强有力的手,闯进深潭,拨开黑暗迷雾,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祝深猛地睁开眼。
重获新生。
事实上,他此时确实是被钟衡拥入怀中了。
按亮了床侧墙壁上的灯,刺眼的光一下从天花板涌入进来,祝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哑声道:“谢谢……”
钟衡搂紧他单薄的后背,一语不发,陪他渡过切割梦境与现实的这段最难熬的时刻。
待祝深适应了房内光线,呼吸平复了下来以后,钟衡渐渐放开他。看起来两人就像是不约而同苏醒一样,只字不提噩梦的事。
天还没有亮,但祝老爷子习惯早起,两人收拾收拾就下去陪老爷子用早饭了。
当然,祝深依旧是趁祝老爷子不注意,将碗里的花卷包子鸡蛋都丢给了钟衡。
老爷子吹了吹胡子,低头吃着自己的早餐,给他们二人留了足够的单方面换食的时间,然后去花园遛鸟去了。
“今天多谢你。”祝深重提他噩梦的事情。
钟衡摇头。
祝深又问:“我昨晚……叫得很大声吗?”
端虾饺过来的厨娘一听这话,站在桌前滞了一滞,麻利地将虾饺端上桌,暧昧地扫了祝深一眼,含笑离开。
祝深:“……”
钟衡:“……”
将虾饺夹到了祝深碗里,钟衡答他:“你没有大叫。”
祝深一愣。
“你只用很小很小轻的声音‘呜’了几声,像只快要饿死的猫。”钟衡拿起调羹在粥碗中搅动了一下,搅着搅着,手中的调羹落在了碗里,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只听他补充道:“听起来很让人难过。”
“你的噩梦我不会冒犯,”钟衡看着他:“但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
祝深突然有些难受,埋头吃着虾饺。
良久,他含糊不清道:“好。”
他的嘴里好像很苦。
明明自己一个人撑过了那么多年,都不觉得有什么。可一听别人为他难过,他竟觉得好像快撑不下去了。
祝深心底暗笑自己真是矫情。
可笑。
用过早饭,祝深和钟衡向他告别,老爷子拉着祝深的手叫他别辜负钟衡。
一字一句情真意切,竟把祝深说得有些脸热。
钟衡适时地走来为他解围:“小拾对我很好。”
老爷子怒其不争地吹着胡子瞪了钟衡一眼,仍是不放心地对祝深道:“你俩一定要好好的。”
祝深笑着哄他:“好啊。”
老爷子再三叮嘱,两人才得以离开。
回桃源的途中,路过了一家便利店,钟衡叫阿文停车。
祝深摁下了车窗,隔着一扇玻璃门,看见钟衡从收银台边的货架上拿了什么,付了账,又上了车。
“你买什么了?”
钟衡摊开手心。
是一盒粉红色的糖。
【“我想抽烟了。”
“明天给你买糖。”
“那我要吃蜜桃味的,我爱吃那个。”
“我知道。”】
祝深打开了盒子,捻起一颗丢进了嘴里,嘴角微微上翘。
钟衡稍稍斜了视线,望向祝深,似是在等他做评价。
祝深拿起一颗,对钟衡道:“张嘴。”
钟衡转头看向他,面露不解。
“张嘴啊。”
唇稍张开,祝深就将那颗硬糖抵着他的下唇塞进了他的嘴里。
钟衡后知后觉,以拳抵唇,生怕祝深看出他有什么不同。那颗糖绽放在他的齿间,满嘴都是甜意,可他连说话都不敢,生怕那颗糖就这么碎了。
祝深看见钟衡老半天也什么话表示,暗暗想他可能是不爱吃糖吧。又丢了两颗丢进自己嘴里,嚼得嘎嘣脆。
回到桃源时,桃花俱已凝成了花苞含苞待放,这是桃源最好的光景了。
祝深迫不及待地走到花园,就想要搭画架了。
钟衡唇角隐隐上翘,抱起了祝深的画架:“跟我来。”
祝深捧着画纸亦步亦趋。
钟衡给他带到了天台上。
这是合院里几个院落的屋顶连接的一个很宽敞的平台,视野广阔,远能见山,近能见花。之前是因为积了不少雪,钟衡怕屋顶不安全,于是把它封了起来,可现在却是极佳的赏花之处。
登高望远,从不一样的角度看,祝深才发现原来这座院子比他想象得还要美。
他架好了画架,静待桃花花期。
祝深感叹:“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紧接着就听钟衡问:“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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