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虽然是陆忱近日听惯了的恭维,语气却有点微妙——似乎因为过于热切而显得不太自然。
黑发雄虫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沉静地答道:“多谢你的祝福。”
护理员面露喜色,心中暗自点头:这位阁下果然就像传闻中的那样平易近虫。
他自以为受到了肯定,再接再厉地尝试用关于幼崽的话题吸引对方的注意,试图获取地位尊崇的雄虫的信任:“您第一次抚育虫蛋,可能不太了解相关知识,我的医护经验非常丰富,愿意向您介绍一些必要的信息。”
雄虫护理员笑着伸出手来,在透明的培育箱上拍了拍,双眼紧紧盯着本次搭话的目标对象,自以为堪破了对方的心事:“小雄虫前途无量,一定能继承S级天赋,但您或许还在苦恼要如何训练它吧?”
“其实完全不需要担心——早就有论文表明同胞兄弟之间存在紧密感应,您只要在训练雄崽的时候将小雌虫作为‘道具’,施加一定的精神刺激,就有可能激发雄子的精神感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也不会对雄虫的身体造成实质损伤。”他得意洋洋地说道,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讨好。
“而且如果您同意,我可以全程提供指导和辅助,只收集数据、不收取任何报酬!”雄虫跃跃欲试地凑上前来。
“胡说八道!”莱恩打断了护理员的话,十分气恼地呵斥道:“这是哪来的歪理邪说?!你的员工序列号是多少?我一定要向中心医院递交投诉。”
陌生雄虫仿佛刚刚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年长雌虫,皱眉瞥了对方一眼后不以为意地转开了目光,似乎完全不屑于跟地位卑贱的雌性对话,继续对陆忱殷勤鼓吹道:“这是经过其他家庭实践论证的,您难道不了解精神力对于雄性的重要程度吗?想必小雌虫自己长大后也会理解雄父的苦心。”
“毕竟,雌性生来就是要为我们雄虫服务啊。”护理员理直气壮地说道。
面色冷峻的S级雄虫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对这番劝说作出回应,似乎还在认真思考它的合理性,这使急于与他建立友谊的陌生虫信心倍增。
实际上,陆忱再次被虫星的普遍三观刷新了固有认知,他在极度震惊后又陷入了短暂的迷惑:对方的言论荒唐得恰到好处,简直使人无法分辨到底是在为了取乐而故意说笑,还是果真像表现出来的一样愚蠢。
虫蛋仍在培育箱内活泼地上下沉浮,试图隔着箱壁吸引雄父的注意力,出生还不到一星期的小雌虫和小雄虫享受着同等的生存环境,也共享着双亲均分为二的拳拳爱意。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由于性别原因,被某些怀有成见的虫看作是同胞兄弟的所谓“训练道具”呢?
陆忱心中的厌恶多于愤怒,他直视着护理员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认为你完全是胡言乱语。”
他没有费心掩饰自己的厌烦态度,冷锐目光将弄巧成拙的陌生雄虫看得心里一惊:“雌子和雄子在我眼中同样重要,不存在地位高下之分。”
护理员讷讷地辨驳道:“只是一只雌虫而已,您未免太谨慎了。”
言下之意是认为他说的并非真心话,仅仅为了在公众面前维持“爱护家虫”的美好形象,才会拒绝这一合理提议。
陆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汹涌而出的精神丝线由于怒意而格外澎拜,在不算空旷的房间内掀起一阵强大威压:“我的幼崽不‘只是一只雌虫’,他会比你这样的雄虫更强大。”
S级雄虫轻易打开了同性别者的精神域,漫不经心地在其中翻捡片刻,冰凉目光里泛起一丝嘲弄:“如此孱弱的精神力,就连普通雌虫也能捏爆你的头,凭什么觉得他们‘生来就要为我服务’呢?”
护理员无法承受来自更高阶的强大威压,向后踉跄了几步靠上冰冷的墙壁,对于陆忱的惊虫发言感到惶恐又不甘:“但、但事实就是如此,就算您再爱护雌子,也改变不了他将要侍奉兄弟和雄主的命运啊——”
莱恩被这句话兜头浇下一捧冷水,虽然不想沿着陌生雄虫所揭露的残酷现实继续发散思路,却也无法反驳对方口中描述的社会真相。
陆忱却不为所动,他的脸色更加冷峻,再也无法忍耐心中戾气。
——对方这种行为跟跑到满月宴上大声向主人强调“你家孩子早晚会死”有什么区别?更别说还长期向家长们宣传将雌子作为雄子“训练道具”的歪门邪道,不知已经坑害过多少无辜幼崽。
实在缺少一顿正义的毒打。
S级雄虫大步向前,一拳将仍在喋喋不休试图劝说自己“改邪归正”的护理员镶在墙上,注视着对方的微弱挣扎,冷冷地说道:“但我至少能确保他不会被迫‘侍奉’你这样的垃圾雄虫。”
陆忱再度想起自家那枚活泼可爱、已经开始黏着雄父到处乱跑的虫蛋,察觉到面前雄虫的神情似乎十分不甘,仿佛还想对小雌虫的未来指手画脚,顿时更生气了。
他再次重拳出击,沙包大的拳头直接楔进护理员身上最柔软的腹部:“想把我的幼崽当实验品,你向老天爷借胆?”
围观全程的莱恩站在一旁,欣慰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去驱散门外窥测的其他虫族,忧心忡忡地低声劝道:“小忱,注意影响,别真把他打死了。”
被镶在墙上抠也抠不下来的雄虫护理员在痛楚中瞪大了眼,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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