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落到大堂,一老一少两人走出轿厢。
半夜的酒店大堂依然灯火通明,只是空旷清冷,零星人影更显稀疏,有身材玲珑有致的美人儿,大腹便便的男人,有准备再大战一场的赌客满脸兴奋,也有输了不知多少身家的赌客颓着肩膀。
春月微抬眼皮,很快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与平日总隐于暗处的熊霁山不同,今天的他站在明晃晃的大堂中央,脸上戴黑色口罩,抱着臂,黑衣裹住他肌肉虬结的手臂,单单站在那,什么都不说,都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气势。
“就这人?”石白瑛凑近她耳旁问:“个子还挺高,以前当保镖的?但长得是不是有点显老啊,风干老腊肉你也啃得下口?”
春月白他一眼:“你管那么多呢,我问过你其他床伴的事么?”
石白瑛一噎,想与她解释自己有小半年没同其他女人上床了,但转念又觉得好笑。
为什么要与她解释?
走出几步,本来挂在他臂弯中的手像条白鱼一样游走,石白瑛抿唇,索性放缓了脚步,最后停下来,站住。
春月回头:“……不是你说要会一会?”
“算了,没意思。”
石白瑛摇头笑笑:“就这样也挺好,你玩你的,我玩我的,等会去赌场看看有没有去去妹合我眼,对上眼了就带她回房间,聊聊天,做做爱,看看日出……”
眉毛微挑,春月整个人回过身,双手背在身后,看向石白瑛的眼里温度逐渐降下来:“你在气什么?”
“我生气?”
石白瑛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冲她扬扬手:“在想什么呢,走吧,那人的眼神都要把我杀死了。”
要是眼神能杀人,熊霁山确实想直接将那人千刀万剐,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私欲,指甲嵌进臂肉,槽牙咬得嘎吱响,像崩开口子的刀刃在岩石上来回磨,难听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在前面坐立难安的这几个小时里,熊霁山逐渐平复下情绪,开始仔细考虑眼前的情况。
既然不知道春月与阿瑞斯在哪一个屋子,他干脆给春月发了信息,说明他身处何处。
春月不会与别人同床共枕,所以只要他在酒店等着,总能等到春月,好运的话,就能像现在这样遇上送春月下楼的阿瑞斯。
直接动手不是明智之选,没有武器,地点不合适,最重要的,是会连累春月。
熊霁山是第一次见到阿瑞斯真人,暗网关于他的消息真假难辨,相片更是没有几张,有的也是极其模糊,或有乔装遮掩,看不清眼耳口鼻。
虽然不远处的男人戴了假发,贴了胡子,但不影响熊霁山牢牢记住他的身高身材和脸型轮廓,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能近距离观察他的外貌,毕竟有机会看见阿瑞斯真面目的人大多数已经入了土或被沉进江湖大海里。
视线相撞,熊霁山将快要涌出的杀意压抑住,用其他的情绪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正如他那些年伏在梭温身旁一般,尽可能地忘记自己的身份,才能扮演好新的身份。
阿瑞斯和春月这类人是非常敏感的,很容易就能察觉杀意和危险,好不容易能离他这么近,熊霁山不能在没有把握的时候打草惊蛇。
只是当视线落到挽在男人臂弯的那只手,熊霁山忍不住皱起眉。
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好到这个程度了吗?
熊霁山本想迎上去,但影子好像被钉在了原地,让他连一小步都没办法迈开。
与春月相视若干秒,石白瑛终是先退了一步,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才想起自己戴的假发,很容易乱了造型。
“不送你了,等会给你发一个账号,你把说好的数字转过去就行。”石白瑛转身走回电梯,连拜拜都不说一声。
春月冷眸看他离开的背影,哼了一声,也转身向熊霁山走去。
见两人分开,熊霁山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几分。
让他赌对了,石白瑛认不出他这样的无名之辈。
春月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怎么来了不提前告诉我一声?窦任知道你来吗?哦,窦任一定不知道,要让他知道了,他不可能不告诉我。”
熊霁山哑声道:“怕你会出事,来接你。”
他补充:“是没告诉他。”
“哦?为什么?”
熊霁山思索一会才回答:“没为什么,就是不想他跟着过来。”
春月又看了他一会,倏地呵笑一声,拔腿往酒店大门走:“老熊,你啊,学坏了。”
熊霁山跟着她离开,他没有回头去再看阿瑞斯一眼,因为他知道那男人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离开,如若再对上一眼,熊霁山没办法保证自己能不露出蛛丝马迹。
出了酒店,夜风微凉,门口的士站无论几时都有黑色的士在等客。
两人坐上车,春月屈肘倚在车门处,熊霁山见她情绪不高,主动跟司机报了新葡京,春月住哪里有跟他们说过。
车子驶进夜色里,司机对着蓝牙耳机,同谁讲着今晚的大事件:“你说说,莫记老细明明住主教山,为什么会死在氹仔的公寓啊?肯定上面藏了个女人啦……夫妻恩爱?你都傻的,那都是做给你这些懵炳看的,面子公关……”
后排座的两人一路无言,到了酒店,熊霁山丢了张票子给司机,说不用找,虚虚圈住春月的腕子拉着她下车。
“你订房了吗?”春月轻轻一挣,就从他手里脱出。
“没有,一过来就直接去定位那里等你了。”两人走进酒店大堂,熊霁山掏证件准备开多间房。
春月拦住他:“上我房间吧,我是套房,你睡客厅。”
房门关上时,春月猛地扯落熊霁山的口罩,手臂勾住他脖子,踮脚吻了上去。
熊霁山只有一瞬愣住,但很快承住吻,与她唇舌交缠。
春月的手在他腰腹处若有似无地拂过,接着往下,后腰和臀部也没放过。
接着她一个下潜。
熊霁山下意识去捞她的腰,但没抓住,见春月蹲在他胯前,正想阻止她:“起来,脏……”
很快,他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春月的手指飞快探进他的右脚军靴旁侧,一秒钟功夫便将藏匿其中的折刀抽了出来,甩出刀片,闪银光的刀尖直逼他胯下。
春月嘴角挂起淡淡的笑,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熊霁山,我怎么感觉你有事瞒着我呢?嗯?”
那边厢,石白瑛送走人,胸腔里的无名火还没有熄灭,火舌舔得他浑身不舒畅。
又下楼,拄着拐杖进赌场,要了一百万码,公关请他进贵宾厅,他没要,在大厅随便挑了张百家乐坐下,每一次下注都是散台最高限额。
他心里不舒畅,注意力完全没放在赌桌上,一时想自己的第一次过夜邀请就这么被拒绝丢脸死了;一时想这妖精是不是给他灌了迷魂药,怎么这么多年了也没觉得腻,还越来越要不够她;一时想来接春月的那男人怎么有点眼熟,但他接触过的人实在太多,把记忆翻来覆去都没想起来。
脑子里思绪乱飞,回过神时手里的筹码就剩两个一万块,荷官老太太开口劝,老人家你还是别玩了,早点休息吧,石白瑛笑出声,把两颗码子随意一抛,起身离开。
深夜的赌厅人不少,尤其女人,金牌公关有,去去妹有。
经过老虎机区,有几个姑娘望过来,石白瑛本来以为自己都扮成个老头子了,小姑娘应该看不上他才对,结果还是有个穿低胸小短裙的青春靓妹对上眼后走过来,问他去不去。
石白瑛认真一想,他这种老头儿应该更受去去妹欢迎,毕竟上了年纪,可能还没入洞就已经完事,小姐便能去找下一个客人。
青春靓妹见他站着没讲话,已经主动过来挽他手臂,嗲声嗲气地喊他“老伯伯”。
石白瑛又想起这几天有人总软着声音喊他“爷爷”。
他抽出手,甩下女孩,用完全不符合老年人的步伐往赌场出口走,边摇头边苦笑:“没意思,真没意思。”
————作者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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