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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花环的少女

    谁能不爱花呢?
    秦杏把那顶素净而精致的花环在头上戴好时,情不自禁地这样想。
    杏花似有还无的清香温柔地笼在她的乌发上,时而飘曳至呼吸间,宛如某痕甜蜜但不可追忆、最终逝于风中的记忆碎片。
    今日的舒瓦瑟尔私立学院盛满了鲜妍的花。在这个自然花是奢侈品的时代,这着实显得不太正常。不仅是学生,连“银河时代军事”课的卡什老师,她柔顺的金发间都缀着一朵柔粉色的康乃馨。
    当投影里的她留意到秦杏总忍不住向自己发间的花望去,便也微笑起来,在正在进行的对“母舰起义”的名词解释里插上一句慨叹: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哪怕只是因为这些花!”
    光彩照人的卡什朝着秦杏眨了眨眼,宝石般的漂亮蓝眼睛里似乎暗示着某些欲语还休的内容。尽管秦杏并不能明白这其中更深层次的含义,却也听出了卡什这一句里很难为人察觉的揶揄意味。
    卡什没再继续她的语焉不详,而是继续详细而耐心地讲述着“母舰起义”。
    教室里一切如常,纵然装潢改了模样,人人戴起鲜花,但到底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实质性影响。
    秦杏皱起眉,狐疑的视线随着直觉望向淡粉色墙面上的壁毯。那黑发女人的剪影勾勒得极为简单,连难得展现出来的寥寥特征都显得再普通不过,很容易就能找到符合特征的人。但也许是她盯着那壁毯太久了,竟有什么影影绰绰的东西从不属于她的记忆深处发出微弱的回应。
    “秦杏同学。”
    卡什老师温柔地叫她的名字。她立刻从壁毯上收回视线,认真地望向她。
    “来说一说‘母舰起义’对探索时代的意义好吗?”
    秦杏点点头,并不怯场地站起来,她今日着的衣裙一如花环上的杏花一样洁白,她很早就深入了解过这一问题,当下便也落落大方地答道:
    “‘母舰起义’给予了舒瓦瑟尔家族在探索时代的绝对话语权,这也对后期母舰重新规划航线——”
    卡什对秦杏的回答很满意,这已经几乎堪称标准答案了。她露出赞许的笑容,示意秦杏坐回去:
    “正如秦杏同学所说的,‘母舰起义’是舒瓦瑟尔家族崛起的契机。在此之前,舒瓦瑟尔家族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家族,但通过多年来有意识的部署和谋划,最终在‘母舰起义’中占据绝对的优势,从而顺利得到了探索时代乃至银河时代初期的绝对话语权,因此我们——”
    “嘿!秦杏,我在这儿!”
    端着深红色餐盘的秦杏刚开始考虑要躲进哪个角落里享用这顿惬意的午餐,就听见距她稍远处响起莫伊拉的声音。她向发声处看过去,一眼就瞧见莫伊拉很有些紧张地在朝她连连热情挥手,似乎生怕她拒绝自己。
    秦杏虽是无奈,却也无意为难她,又加之的确好奇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便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直到她在莫伊拉对面坐下,莫伊拉才露出如释重负般的神情,面上的笑容也有了神气。
    “我本来想下课的时候等一等你的,但是查克……”莫伊拉顿了一顿,随即叹出一口气来:“他不是坏人。查克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可他就是不喜欢冷冻人。”
    秦杏没有答话,手下撕开营养剂,熟稔地往一塌糊涂的豆子里滴出这奇迹般的佐料,任由一旁的莫伊拉自讲自话。
    “他倒是不会对你做出什么坏事,他不是那种会刻意伤害冷冻人的极端分子,他只是抗拒与冷冻人接触。”
    豆子,美味的豆子。让秦杏在此刻竟生不出什么烦躁之意,她抬头望向莫伊拉,打断她翻来覆去的喋喋不休,语气很平静:
    “您之前说是午餐时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莫伊拉的脸一下子因为羞窘红起来,她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无关紧要的话,连耳垂都带上一点绯色。莫伊拉立刻道起歉来:
    “抱歉抱歉!我实在是……我讲话总是忘记重点!不是有意这样,更不是在戏弄你!”
    秦杏摇摇头,舀了一口豆子吃掉,才道:
    “我知道的。您现在可以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这个疑问实在是太困扰秦杏了。连她正在享用午餐的食堂都变了模样,桌子成了淡粉色的花朵形状,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俗气。
    “可以的!只是我的确没有想到你不知道这个。”莫伊拉点点头,她压低了声音,用近乎耳语的音量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
    这样的答案教秦杏的眉皱得更紧,她更加困惑了。
    “她是谁?”
    莫伊拉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你不知道吗?是‘她’,也有人称’那位’。”
    莫伊拉在“她”和“那位”上加重了语气,又做出手指引号的动作试图提醒秦杏,但是仍然没有效果,秦杏还是一头雾水。
    这一番鸡同鸭讲很快让莫伊拉明白,她必须要直白地表达了,莫伊拉有点恐惧地咬了咬唇瓣,声音近乎蚊鸣:
    “是舒瓦瑟尔的女主人,当今的皇后。”
    在秦杏从光网上获知的讯息里,舒瓦瑟尔家族——也就是皇室,虽然仍握有重要的权柄,但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地参与政事。银河时代的话语权似乎早已经旁落到军部手中,舒瓦瑟尔已经不再是过去呼风唤雨的舒瓦瑟尔了。而那位皇后,向来以孱弱多病闻名,总是缠绵病榻,极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在秦杏的印象里,她最有名的事迹也只不过是她与暴虐丈夫鹣鲽情深,在他出了意外事故后衣不解带地照顾,丈夫康复后自己却因为过度劳累险些撒手人寰。
    “为什么这么讳莫如深?既然是皇后的生日,也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地庆祝吧?”
    莫伊拉立刻做出“嘘”的手势,又转头看了看四周,见并没有被人留意才放下心来:
    “‘她’当然不介意,但是‘她’的丈夫很介意,他认为任何除了他以外的人提及‘她’都是对‘她’的亵渎。然而倘若没有人为‘她’庆祝,又是对‘她’的轻视。所以我们只好以这样的奇怪形式来祝贺。”
    莫伊拉解释的声音很小,连秦杏也只能勉强听得清。莫伊拉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盏菊花环,那与她蜜糖般颜色的眼睛格外相称。
    “这个庆祝将会持续叁天。据说‘她’与丈夫的第一次相见,‘她’就是戴着花环的。每一年,如果‘她’的身体条件允许,‘她’会亲自来到舒瓦瑟尔学院挑一位戴花环的少女陪她同住一晚,对方可以向她提出一个她能够满足的请求。”
    对于人生目前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秦珩禁脔的秦杏来说,这些莫伊拉认为是常识的东西,她的确是一无所知。秦杏原以为光网上信息如此繁多,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因全无社交而与社会脱节。但如今这样看来,她还是太天真。光网上的信息到底还是不全面,被有意隐藏起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也不必去讲什么遥远的过去,谈什么地球时代、探索时代。仅仅是“她”的丈夫,舒瓦瑟尔的主人,星际时代的在位大帝——他所有的暴虐事迹都无处可寻,连“暴虐”这两字的描述,都是秦杏在极偶然的情况下瞧见的。
    “那安吉呢?您那时是想说什么?”
    秦杏的转移话题让莫伊拉放松不少,刚才讲那些事时她可谓是提心吊胆,脸色都不由得苍白几分,这时换了话题才渐渐红润过来。莫伊拉喝了一大口调制水,说话的音量也正常起来:
    “安吉是皇室成员,随母姓舒瓦瑟尔。每年的这个月她都要出去参加公务,所以这一个月你可能都看不到她了。”
    “不是说舒瓦瑟尔家族都是请私人教师在家中学习吗?”
    秦杏下意识地摩挲着餐盘的边缘,她知道安吉身份非同寻常,却没想到这样非同寻常。
    莫伊拉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面上的笑容很灿烂。
    “皇室嘛,总是让人猜不透。”
    秦杏坐在那俗气的淡粉色花瓣桌前,花环上的杏花仍散发着清浅的香气,食堂的墙壁上新增了与教室里一模一样的壁毯,那些阖眸祈祷的黑发女子将她“团团围住”。
    的确是猜不透。
    秦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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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了一个多小时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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