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与自己向来交好的叔叔,贾珍也不掩饰自己的心里话,还觉得特委屈,想让人评评理:“再说了,我这是娃娃亲。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贾珍不好文。偏偏还要装。”
他要娶的是现礼部左侍郎汪青云的孙女汪大娘。此女之父汪晋虽已病亡十年,娘也病亡了,但是呢汪晋是他外祖父,前太傅徐籍的得意关门弟子,高中探花之后,又在东宫詹事府任职。太子论姻亲关系,是他大姨夫,待他非常好。
汪晋和他爹也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于是乎,他爹就把他的婚事给大手一挥,定下了,让好朋友走的心安。
呵呵呵。
他小时候见过汪大娘,还没他自己长的好看呢!而且,他特不喜欢叽叽歪歪的文人,尤其是汪青云这种老古板的。长得就特严肃,没事老考校功课就罢了,对他自己的嫡长孙,汪大娘的哥哥汪斌,还特凶,不许人找他贾珍玩。之前还有事没事参他打架斗殴,僭越!指责太子姨夫将贡品之类的送他玩,他摔了砸坏了是不尊皇家。那便罢了,他长个记性,以后生气的时候不顺手乱扔东西出气了。可偏偏,连他骑叔祖父的御马上街也被参。
天知道,他那回是坚持锻炼了小半月,叔祖父奖励他可以骑马嘚瑟一下的。可人又矫情说,这御马是皇帝赐给国公爷的呀,专人专用吧唧吧唧一箩筐。
为这些破事,害他荣养在家的祖父为此都去宫里请罪了。
原本他看着这兄妹两虽有祖父,但无父无母的,特惨兮兮的,还挺同情人的。毕竟,娶妻娶贤,纳妾纳美嘛,他珍大爷若是娶了,还是会很负责,给人嫡妻的尊重与权利。但被参过几次后,谁乐意啊!
“你有那么多意见,找你爹去说啊。现在还来得及,万一日后成怨偶了,不是更吃亏?”好好的就成“二婚”了。
贾赦带着份鼓励的眼神看向贾珍,不容置喙着:“走,我也找你爹说正经事呢。你先旁听,听完再说说你自己对亲事的看法。”
原本正滔滔不绝诉说自己满腹扰骚的贾珍话语戛然而止,眼里带着狐疑,上下打量着贾赦,“叔,你又不会让我打头阵吧?你闯祸了?现在我……”
语调陡然间落寞了几分,贾珍恹恹开口,“祖父不在了,叔祖父也不在了,我爹真会打我了。”连他第三个可以用来狐假虎威的太子姨夫都被废了。
贾赦闻言,跟着长长叹口气。他们除却叔侄情谊,还有同为学渣抱团的铁杆交情。可谁能知晓,几乎一夕之间,庇佑他们的参天大树都倒了。
“所以!”贾珍随手拿起一本书,展开:“我要好好学习了,您自便!”
贾赦静默了半晌,没忍住:“你……封皮漏了,包好点。还有《金、瓶、梅》少看。”
“怎么可能?”贾珍翻过来,看着书脊处那破缺,露出大大的“金”一词,心中咯噔一下,心虚又害怕,面色一沉:“笔墨砚香,你们怎么办事的?!”若真被他娘发现,真死定了。
“好了,走吧,真有要紧事,叔,坑谁都不会坑你。”贾赦一把拉过贾珍,“我还等着你当族长,炮、击老二呢。”
贾珍的婚事,对他来说,也的确很重要。
他要个能压得住贾史氏的未来宗妇。
贾史氏日后,不但在荣府里说一不二,在贾氏宗族里也可算得上一手遮天了,不算宗妇,更胜宗妇。
缘由自然是,宁府女眷太脆弱了。徐氏辟居道观,贾珍最后娶的原配妻子不过三品武将女,继室尤氏门楣更低了。完全扛不住超品诰命。
走了不过几步路,便到了贾敬所在的院子。历来,正堂住家主,东轴线上住的是嫡长一脉。宁府关系简简单单的,现在孝期,又未搬迁,贾珍又是个独苗,之前养在他祖父身边,住得都快比他爹地盘好了。
一入书房,贾赦便看见桌案后站立起来的贾敬。相比十几年后形象颓然的假道士而言,现如今他敬哥还对得起京城四大贵公子之首的名号来。一头黑发还未束,带着些水雾,任由飘落在肩上,意外的还有些禁、欲气质。但哪怕远远看过去面容温和,气质也带着读书人的淡雅,可一双眼眸投过来,反而有种摄人心魄的寒意,刹那间就将文人气蜕化全无,只剩下锐利的悍匪气。
这是贾家精心培养的第三代接班人。
至于他这个同辈,哦,养来玩的。按着贾家规划,以及才智测试,他爹是打算跳过他,培养瑚儿的。
就在贾赦思绪一时飘荡之际,耳畔传来一声带着分隐忍的清冷之音:“你们是闯祸了还是闯祸了?”
贾珍两腿往后退几步,手推一把贾赦,自己一脸乖巧状。他爹在外翩翩君子,私下可凶残了,会打的,真会打人的!
“哥,我们怎么就不能有正事找你呢?”贾赦理直气壮着,“再说了,您老人家看起来还挺空的,大白天就沐浴?”
“焚香沐浴,更衣膜拜,此礼也。”贾敬视线微微一侧,不去看自家大傻子二傻子的两叔侄,只催促道:“有事直言,我还要拜读《阴骘文》。”
“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不要出家当什么道士。”贾赦开门见山。耍心眼,他肯定得露馅,还不如直接点。
贾敬嘴角噙着一抹笑,直勾勾的看向贾赦,丝毫不见先前那般嫌弃却带着些真情的语调,声音不高不低,像是天籁一般,客气着问道:“你怎么知我有此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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