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模样,简直同失了神智,只渴求人类血肉的鬼怪一般无二。虞幼堂当下便用“错金银”捆住何太哀,制止了何太哀的举动。
碎镜被丢出去时,反置于地面之上,所以鬼皮程征没见到现场画面,但听动静,它便猜出了一二,它道:“虞天师的血肉确实很‘金贵’,怎么,给了这样两口,就舍不得了?”
虞幼堂面带薄怒:“你对他到底做了什么?”
鬼怪尝了血肉,哪有不露丑态的,即便这个叫做何太哀的鬼,看起来无比像是活人,但在“大餐”面前,想必也是相当迫不及待的垂涎模样吧?更何况现在又是个近乎失智的状态。
鬼皮程征目光一转,笑了笑:“就是稍微特殊一点的鬼上身而已,不然虞天师觉得我是做了什么?”
虞幼堂按住在他怀里挣扎不休,一副急着要咬他的何太哀,冷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鬼皮程征轻笑:“一件小事。我需要你们喝一杯交杯酒,喝完我就绝不再纠缠你们。”
虞幼堂目色极冷:“你做那么多,只是为了完成‘鬼王娶亲’这一件事。这么大一座鬼镇,之前我在其间行走,还不曾碰到过半只鬼。‘鬼王娶亲’对你们定有特殊意义,非是你们自愿,而是副本的限制条件,比如说,礼成之前,你们不可妄动,礼成之后,可以大开杀戒——我猜得可对?”
鬼皮程征:“不错不错,需不需要我为你鼓掌?那既然你猜到我的意图,你便是不打算喝这杯交杯酒了?可惜你的小新郎在我手上,你不肯喝这杯酒,我达不成我的目的,我就只好折磨他来泄愤了。我这手法,也不是普通的鬼上身,虞大师大约也会很乐意留下来一观吧?毕竟是新型鬼术,你回去现世之后,还可以写篇学术论文。”
虞幼堂:“你敢?”
鬼皮程征哈哈一笑:“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虞幼堂自进天师府,诛邪除魔从未受过掣肘。有人牵挂诸多,贪欲诸多,或是心性温善过多,总有失手不能完成任务的时候,而他牵挂鲜少,所欲近无,出行任务以来,从无一次失手,天师府中有人开玩笑说“虞师叔是没有感情的杀鬼机器”。
所以他才讨厌人际关系。
多了一个朋友,多一份牵挂,便多一分害人害己的可能,感情这种事,最是误人,容易蒙蔽人眼,叫人做出失常的错误判断。
鬼皮程征见虞幼堂不说话,得意起来,进而咄咄逼问:“那么,这杯酒,你是喝还是不喝?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喝,我也不强迫你。”
先前青玉棺材里,它同何太哀谈论后手布局,说起虞幼堂,它便说虞幼堂是个硬点子,怕是很难对付。何太哀提出自身做饵的建议时,它还大声进行嘲笑了,毕竟虞幼堂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下手无情,是无血无泪的杀鬼机器,这传闻十分出名,灵界关注时事的人都耳闻,其中各种真真假假的故事不断,譬如当年天师府前代掌门重伤,有化鬼之兆,现掌门下不了手,最后便是虞幼堂动手清理的。
鬼皮程征说:“你要装鬼上身,还要装清除不了的那种,‘鬼王娶亲’一事又处处怪异,依我看,他会直接‘渡化’了你。既彰显人道情怀免得你痛苦,又省了后续麻烦。”
何太哀却说:“但凡留一线生机可能,他就不会这么动手。”
鬼皮程征:“哦,我忘了,你们感情很好——至少,你以为你们感情好。”
何太哀:“看你这话说的。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好不好?该死之鬼不留,自绝之人不救,在这两者范围之外的,不管他认不认识,熟悉不熟悉,他还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鬼皮程征当时“哈”地笑了一声:“你怎么把他说得跟个大善人似的,你是没听过他的故事。而且,我做人的时候,也做过除鬼一类的事,有时候嫌麻烦,我也不会很努力地去救人。毕竟,有些人,也不是非救不可。世界上每天死那么多人,车祸死的,和被鬼害死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何太哀:“真难想象,你居然是以‘捉鬼’为职业的,你这种思想很危险,我该说,还好你死了吗?”
鬼皮程征:“‘捉鬼’只是兼职为了宣传教义,这又不是我的本职。算了,就先按照你的办法来吧,毕竟,要通过武力强行逼虞幼堂喝酒,也不太可能。”
何太哀意味深长道:“放心,酒他肯定是会喝的,只是,要看时机。”
当时何太哀在棺材里说出这么一句古里古怪的话,鬼皮程征也没细究,此时“阴亲楼”中,他逼问虞幼堂,虞幼堂拍了拍怀中逐渐平复下来,不再那样一副要食人血肉模样的何太哀,说了一个字:“等。”
“等?”
虞幼堂侧目看向楼外。
这空中楼阁之状的“阴亲楼”最顶层,其实同虞幼堂梦境中,那红色小楼内里的布置有些相仿,又或许该说,是和这个副本里,所有新娘子梦境里的红色小楼相仿。
红色的薄纱帷幔,自屋顶一直垂直地面,一重又一重,但留了阁楼正中一大片空间,是可以搁置两口青玉棺材的空间。这不过,这回只有一口棺材浮上来,而且还整个都碎了。“阴亲楼”四面皆空,无墙无栏杆,夜风一吹,红色帷幔悠悠荡荡半飘起来。眼前朝北的方位,摆着一张窄小的喜桌,上头放着以供新娘新郎喝交杯酒的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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