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座地震与恐惧肆虐的城市,是一所她的天堂,那灰暗的天空在她眼里却如此地湛蓝,而倒塌到人行道上的楼宇是使人那般地惬意。
爱!那就是一直在她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正是有了爱,尽管未来依然模糊不清,但却像小河上的薄雾一样,在晨光的辉耀下顿时显得五彩斑斓。
苏虞兮并没有回答许沁柠的问题,反问道:“你们喜欢我哥什么?外貌、家世、才华、品行?”
许沁柠想了想说道:“应该是综合这一切吧!喜欢这样一个完整的程晓羽。”
苏虞兮淡淡地说道:“可是我不,世人们所在乎的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但我知道即使程晓羽变成一个愚蠢、轻佻、庸俗、头脑空虚的二流混蛋,我依旧会爱他,因为他是我哥哥。”
苏虞兮说这话是有不容置疑的决绝,可偏偏又说的轻描淡写,这也是她第一次向人吐露心声,因为对方是许沁柠,在她将程晓羽放逐出她的棋盘之后,许沁柠就是她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其实我们没有办法知道,人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我猜也许我们心上都有缺口,呼呼往灵魂里灌着无法抑制的寒风,我们需要一个正好形状的心来填上它。就算对方是太阳一样伟大完美的正圆形,可是我心里的缺口,恰恰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锯齿形,没有任何人能严丝合缝的填补的了,除了程晓羽。”
苏虞兮并不是程晓羽,她不开口谁也不能让她开口,她若愿意说,肯定不会像程晓羽那般故弄玄虚的弄的文艺浪漫,她会直截了当的承认对,我就是爱我的哥哥,因为她毫不在乎世俗对她的看法。
苏虞兮看着电脑屏幕冷冷地说道:“如果他死去,与你们而言,世界只是多了一座坟墓,而于我而言,整个世界都会变成坟墓。”
“我不了解你,我一点也不了解你。”许沁柠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着说道,里面夹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此时此刻她也有些剪不断,理还乱。
苏虞兮将目光转向了许沁柠,许沁柠觉得自己的眼睛不自主地触到了苏虞兮的目光,而苏虞兮的眼睛里有种她从未见过的柔情,像是春暖花开时节清晨和煦的阳光。
“而且我也不需要你背锅,不论我做什么,我哥哥都会原谅我的,我也相信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他也会爱我的,爱人可以很多,妹妹他只有我这一个,不是么?”苏虞兮自信而平静地说道。
这是许沁柠听苏虞兮说过的最古怪的话了,在这种场合下,对她来说她们之间的谈话无论如何也该到此为止了。
许沁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懂得爱,她想告诉苏虞兮:“天底下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连程晓羽都还差一点点。”可是她就是开不了口。
两人停止了交谈,苏虞兮将裴砚晨最后说给许沁柠的话,直接用木马伪装成了裴砚晨回复的短信,回给了说要陪裴砚晨回德国的程晓羽:“没有这个必要,我只是在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替我还账,这些都是我欠你的,这第一次不过是给你的利息而已,你不要介怀,不要觉得亏欠了我什么,至于欠的钱,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以后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先完成你的学业……我们有缘自会再见。”
多智近妖其实不是一个褒义词,因为很多时候,它可以像自然灾害那样接着一股原始,戏剧化,生冷不忌的力量,轻而易举的毁灭自己或者别人。
苏虞兮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在给程晓羽制造疼痛,不过她也深刻的清楚:风雨之后,才能见彩虹,痛出来的鲜美,才足够颠倒众生。
……
而此时,程晓羽收到了苏虞兮伪装成裴砚晨发过来的短信,满是惆怅,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给裴砚晨发的几条短信,并没有找到它的目的地,就像是一道消逝的电波,穿行在只有他和苏虞兮的城市里。
他并没有放弃,也许他是急于寻找一点温暖,也许他是急于逃离这座城市,他提着行李,匆匆赶到机场,却发现裴砚晨发给他的航班号是错误的,他以为裴砚晨是故意的,但裴砚晨其实完全不知情。
其实他刚刚赶到机场,裴砚晨就恰好上了飞机,这一切都不是命运,而是苏虞兮的安排,但即使程晓羽来早一点,在拥挤的人流中也未必能找到裴砚晨,他拨打了裴砚晨的电话,里面传来冰冷的“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程晓羽心灰意冷、意兴阑珊的瞧着翻滚的航班信息,最后决定买张去东京的机票,既然没有人要他,那他打算去直面这个世界对他的审判。
冬天快要开始了,秋风起,北雁南飞,上海成为候鸟一年一度迁移的过境之地。
带着口罩和帽子的程晓羽站在巨大的机场玻璃幕墙前面,望着天空满心伤感:迁徙是鸟类最奇妙的一种生活习性。
“飞越几千公里,它们是怎么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他将手弯成弧状放在眼睛上方,他仰首望着城市上空飞过的鸟群,看着人字形的雁群飞过灰霾色的天空,看着又一架飞机冲天而起,他不知道,就是他瞳孔里映照的这架飞机上面坐着同样悲伤的裴砚晨。
云是风的伤口,而程晓羽就像天空漂浮的云,被受伤的风刮向不知名的彼岸,而这个自己以为是家的地方,终究成了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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