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面对全班同学，露出个局促的笑容，然后开了嗓子：“我考了88分，不是如果，而是真的。这次其中数学考试，我考了88分。卷子发下来的时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以为是老师批错了。我怎么可能考88分呢？”
    教室里响起一阵哗然，有男生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嘘声。
    舒方圆的声音没有低下去，反而更高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考到88分，因为从小学三年级学应用题开始，我其实就不怎么能听懂数学课。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一样，上课的时候，老师带着，好像所有的题目都听懂了。可是等到自己做题的时候，我脑袋就是一片浆糊。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懂数学了。我上学期期末考试，数学差点儿不及格。这次开学的时候，成绩也不好。
    为什么我能够取得这么大的进步？我要感谢我的同桌——宋楠楠。如果不是她一直帮我做课后辅导，带着我预习复习，我恐怕永远都听不懂数学！”
    宋楠楠冷不丁被同桌点了名，一时间竟然有点害羞。
    喂喂喂，小姑娘，你违规啊。一声招呼都不打，突然间当众这样热切地表白，老阿姨真的会心神摇曳，想要狠狠揪揪你可爱的小脸蛋的。
    “从开学起，宋楠楠就帮我制定学习计划。我们四人学习小组聚集在一起，每个人轮流说题目捋思路。原本我觉得跟天书一样的题目，显出了庐山真面目后，好像也没那么难了。就连上数学课，也不再是煎熬。跟着老师翱翔在数学天地里，渐渐的，我也能感受到些许的乐趣。
    我曾经特别担心宋楠楠帮我补课会影响她学习。幸亏这次她还是年级第一，不然以后我都不敢再找她一块儿上自习了。”
    宋楠楠赶紧保证：“你放心，我以后会始终保持第一名，当你最忠实的依靠。”
    哇哦，教室里头响起了口哨声。2000年的初中生还不太流行腐文化，百合估计也没多少人知道含义。但这并不影响女生之间互称老公老婆啊。
    他们还有位姓韦的女生绰号韦小宝，有七个老婆呢！
    舒方圆小脸通红，大力点头保证：“那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坚决不拖你的后腿。”
    班上的男生起哄：“你俩干脆一拜天地得了。”
    丁老师瞪眼睛：“来来来，你上来说说考88分的感想吧。”
    那男生立刻缩头：“老师，等我考到了88分再说吧。”
    教室里的笑声更大了。
    丁老师哭笑不得，强行控制课堂气氛：“好了，刚才是舒方圆同学跟我们分享的她考了88分的感想。下面，还有哪位同学能站起来说一说？那个，宋楠楠，要不你讲讲看？”
    宋楠楠指着自己道：“我啊，那老师你想听实话还是能写上试卷的话？”
    “实话。”
    “感觉好想死一死。”
    教室中炸锅了。还有男生直接拍起了桌子。
    丁老师问她：“为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至于这样沮丧。”
    “因为我已经将我所有的时间精力以及热情都投入到学习中。如果这样，我还是只能拿到88分，那意味着我先前的策略是错的，我努力的方向出现了偏差。我不得不重新制定计划，甚至要摒弃一些我原本认为对的东西。这个过程我会充满了自我怀疑与否定。我不得不推翻自己的认知，重新塑造自我。这种感觉，很难受。”
    她不是真正的初二学生，她已经成年许久。她自认为带着成年人的金手指来到这个世界，要是她的金手指不给力，她能不想好好死一死才怪。
    下课铃声响了，宋楠楠准备拽着舒方圆出去一边听英语磁带，一边遛弯儿。
    好不容易用大长腿换来的2.0的好视力，她要不好好珍惜，以后会懊恼到吐血的。
    俩姑娘还没起身，座位前头就多了道阴影。先前那个号称“考到88分”再说的男生站在了她们面前，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模样：“那个，宋楠楠，你能带我一块儿学习吗？”
    说话的时候，他还抓了抓脑袋。
    旁边的男生炸窝了，有人怪笑：“啊，周伟，你要追宋楠楠！”
    宋楠楠身体往后躲，她不是怕男生起哄，她是讨厌周伟的头皮屑啊。
    什么熊孩子，这么多头皮屑，居然还当着她的面抓脑袋。
    “不行！”舒方圆直接替宋楠楠拒绝，“我们人满了。”
    周伟急了：“凭什么啊？别以为我不知道，许晨阳也跟你们一块儿学习的，他也是男生。我保证，我绝对不捣乱。”
    周伟的朋友勾他脖子：“你干嘛啊，非得跟他们混。你报个班不就结了，好多辅导班呢，我就不信人家特级教师能比宋楠楠差。哎，你爸妈总不至于舍不得花这点儿钱。”
    周伟跺脚：“我报班了，我还请了家教。”
    话音一落，他就左右看看，生怕叫人听了去。现在班上请家教的同学可不多，他总觉得怪难为情的。
    宋楠楠明白他的意思，应该是上培优班跟请家教的效果不佳。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她这辈人，家庭条件尚可的，家长基本都舍得在子女教育方面投资。什么培优班还有家教，等到高中的时候，简直人手一份。但是成绩真正进步的，恐怕还不到一半。
    毕竟，学习说到底，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看的是自身。
    周伟还在眼巴巴地看着她：“宋楠楠，成不成？我跟你说实话。我爸说了，要是期末考试我能排到三十名之前，他就奖励我一百块钱。再往前，每升一位，就多加十块钱的奖励。”
    宋楠楠算了下，要是周伟考到全班第十名，那就是三百块。
    这钱不少了，现在班上同学每天的零花钱差不多就一块两块的样子。三百块钱，对于初二学生而言，可以说是一笔小小的巨款了。
    周伟大方的很：“这钱我都归你！”
    搭着他肩膀的男生惊呼：“哇，你这么早就急着下聘礼了？”
    “滚！”周围一巴掌把人拍边上去了，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楠楠，“好不好？”
    就舒方圆那么笨的脑袋瓜子，期中考试都能排进班里前二十。他就不信自己不能逆袭一把。
    “不好。”宋楠楠拒绝，“我精力有限，我管不了这么多。”
    她找学生的目的说到底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思维方式，有舒方圆跟许晨阳就完全够用了。
    三百块钱是不少，但对她而言其实没多大意义。除了多买基本参考书多吃点儿零嘴以外，她又不能靠这点钱买房买地。
    “啊？”周伟垮下脸，对她双手合十，“你就帮帮忙嘛，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宋楠楠还是摇头：“你误会了，我是不想耽误你的时间。学习方法我可以提供给你，其实特别简单，就是课前先把今天的内容过一遍，上课的时候跟着老师的思路走，不要耍小聪明，感觉自己的想法更正确。从大概率角度来讲，做好课堂四十分钟，比你课后花四个小时更重要。其他的就是基础知识的背诵跟记忆。笨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办法，只要你肯坚持。相信我，只要你遵循这个原则，你肯定会进步的。”
    周伟还想继续蛊惑宋楠楠，教室前头传来同学的喊声：“杜老师来了。”
    大家赶紧回到位子上坐好。
    杜老师看大家乖巧的模样，倒忍不住笑了。她抬起手往下压，示意同学：“好了，大家也不用紧张。我就是宣布一件事，这个礼拜六，学校组织秋游。”
    秋游！
    班上彻底沸腾了。
    宋楠楠也兴奋得不行。
    天啦，她都好多年没秋游了。话说她学生时代秋游还野炊了呢！
    第30章 一起来秋游
    所以，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秋游会变成捡稻穗？
    物理老师在旁边走腔走调地唱着：“拾稻穗小姑娘，身上背着小箩筐，头上插满野菊花……”
    舒方圆满头汗，愤愤不已：“老师，那是采蘑菇的小姑娘。”
    “哦。”物理老师乐呵呵的，手一挥，“都是一回事。啊，劳动真美，劳动创造了人类的智慧。”
    宋楠楠很想揍人，假如不是要尊师重道，她现在就想把物理老师摁在地上一顿暴打。
    晒死啦!秋天的太阳简直能把人给晒爆了。
    班主任杜老师还在催促班上的娃儿们：“好好减，不要浪费一粒粮食，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粮食让我们人类生存下来，粮食伴随着我们人类的历史。人类的进步成长，就是随着种植业的发展而进行的。”
    舒方圆忍不住吐槽，为什么老师今天都好怪，一个个张口闭口都是人类。
    杜老师相当的残酷，直接威胁干活三心二意的徒儿们：“都认真点啊，今天中午你们的饭就是依靠你们捡的稻穗碾米煮出来的。”
    这下子一群城里娃全傻眼了，嗷嗷叫着奔向刚刚收割完毕的稻田，恨不得人人都戴着放大镜，好捡干净掉落的稻穗。
    宋楠楠意兴阑珊，完全不想下地。
    所谓田园之乐是指看不是做，否则让你面朝黄土背朝天半天试试，保准再美的田园风光都没心思欣赏。
    对她就是这么的懒!
    舒方圆急得不得了，在旁边拼命地催她：“唉唉，快点被他们抢光了，我们中午就没饭吃了。”
    宋楠楠忍不住点姑娘的脑门儿，哎哟，小妞妞这么单纯怎么办？肯定会被坏人拐走的。
    “怎么可能？你想想看，稻谷收回去打完稻子要干嘛？”
    舒方圆的爷爷奶奶还住在农村，她不至于对乡村生活一无所知。
    少女试探着提出：“好像要晒稻谷。”
    “那不结了吗？稻谷晒好了以后才能去脱壳呀，然后再变成米煮饭。就咱们捡来的稻穗，今天中午就能变成米？你信啊？”
    舒方圆恍然大悟，啊，也就是说，今天中午根本不可能用他们捡的稻穗做饭。
    宋楠楠点头，老怀甚慰，点拨一下，姑娘还是能反应过来的。
    她说话声音压得低，偷懒的姿态也绝不张扬。奈何作为全年级第一的焦点人物，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时刻关注。
    看到宋楠楠不干活，周围的同学也跟着放慢了手脚。反正学她总归不会错的，老师只会表扬，绝不批评。
    杜老师看他们凑在一块儿说小话不干活，立刻过来催促：“好好做事，别想偷懒。干嘛一个个嘴巴撅的想挂油瓶吗？我告诉你们，已经对你们很好了，本来这边的田都是我们自己收割打稻的。”
    大家瞪大了眼睛，啊，生活需要如此残暴吗？
    杜老师一本正经：“干嘛？不晓得吗？这边也是我们厂的田地。”
    学生们集体风中凌乱，厂里面哪儿来的田地，他们又不是农场。
    “哎呀，那个时候搞三产建设嘛，要自给自足。这边好像原先是种菜的，当时全厂这么的职工还有家属的菜都是自残，后来也种田，专门种土豆玉米之类的。慢慢的，水稻啊小麦啊油菜呀，都种了，就这个样子了，现在变成了学校的学农基地。早你们几届都是要下田割稻的，后来因为有学生割到了手，所以现在你们就捡捡稻穗而已。已经很便宜你们了，别挑三拣四的。”
    可见，所有的权益与享受都是靠前辈们的流血牺牲得来的。
    可是学生们还是不满意：“老师你明明说是秋游的。”
    “这不就是在秋游吗？”杜老师煞有介事，“难道秋游就让你们到处走走逛逛，什么都不参与？那还有什么意义。参与到农业生产劳动中来，体会收获果实的幸福与快乐，这种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杜老师教育完这群娃，目光又狐疑地落在宋楠楠身上，认真地强调：“人有两件宝，双手和大脑。学习与劳动要相结合，你别想耍小聪明啊。”
    宋楠楠立刻叫屈：“跟我没关系，我都没跟他们讲话。”
    杜老师干了这么长时间的人民教师，哪里不晓得这群花骨朵们的小九九。她冷笑道：“你得做出表率来，不然的话，大家全都学你。”
    真是躺着也中枪啊，她又没想当全校偶像来着。
    杜老师走了，舒方圆脑洞大开：“你说老师会不会说你让我们把捡到的稻穗交上去，然后称重，依据我们收获多少再给我们多少东西吃呀？”
    学生们立刻警觉起来没谱，感觉这很像是学校的作风。学校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