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横飞的战场,他经历了多少年,就厌恶了多少年。
李苒和谢泽远眺栎城,栎城城头,祁伊和简明锐站在城墙上,也在远眺着对面连绵的营地。
“没想到真是安家子弟。”简明锐脸色晦暗。
祁伊瞄着他,片刻才接话道:“我记得你说过一回,丞相对安家极是关切。”
“嗯,当年,听到安大帅战死的信儿,阿爹就打发人往安家大宅看望,人到时,安家大宅已经空无一人。
当时朝廷风雨飘摇,阿爹实在顾之不及,直到到了蜀中,才再打发人寻找安家子弟。
当时,随安大帅战死的两子两侄,都早就成家,育有子弟,我问过乐平,该有十一二个小孩子,加上护佑他们的家人,二三十人,四五十人,甚至百余人,不该消失到无从查找。
找到第三年,在离望城十来里的小望集,找到了安家子弟。”
“望城?在蜀中?”祁伊扬眉惊讶。
“嗯,哨探回来禀报,阿爹也极高兴,让我亲自走一趟,我到小望集时,那座庄子,已经是人去屋空。
之后,阿爹增派了许多人手,却再无消息,没想到……”
简明锐看着对面连绵的灯火,一声叹息沉郁非常。
“七八年前,我就劝过你,该让丞相称帝,抛开陆氏前朝,要是称了帝,这会儿那位姑娘也好,安家也罢,不过尔尔。
如今,蜀中举着陆氏和仁宗的大旗,却和……那位姑娘也就算了,毕竟姓李,和安家对面而立,实在是……”
后面的话,祁伊没说下去。
十几年来,蜀中都是举着复国,以及仁宗旧臣的大旗,这会儿,确切的说,从那位姑娘出现,他们就极其被动,这会儿安家的突兀而出,雪上加霜。
简明锐出神的看着对面的灯火,好半天,才苦笑道:“蜀中有多少人是因为仁宗而来的?称了帝,哪还有这份便利?
再说,我和阿爹说过,我守着蜀中,只是为了,乐平,我心里不能平!”
简明锐声音微颤。
“这些年,都是凭着这股子不平之气,阿爹若是称了帝,我大约要遁入空门了。”
祁伊默然看着他,好半天,一声长叹。
第178章 观战
第二天一早,谢泽亲自带队,到栎城城下叫阵。
周娥和李苒一起,站在高高的辕门上观看。
周娥靠着根突出来的原木,半站半坐,眯眼看着出到阵前,扯着嗓子叫喊的二三十个军士,和李苒道:
“今天肯定是白叫,除非那个祁伊失心疯了,否则不会出战。”
“为什么?”李苒随口问了句。
“蜀军刚刚惨败,士气低落,咱们想一鼓作气,对他们来说,最好是一而衰三而竭。
你看大帅身边那面安字旗,别忘了,蜀地打的可是旧朝仁宗的旗号。
还有,南下的北方部族逃的干净利落,他原来的方略里,北方部族肯定是一大块,左翼右翼什么的,这新方略可没那么快,后头粮草辎重,都得跟着动。
这个祁伊,也不知道什么脾气,是擅守还是擅攻。
叫上三五天阵,就该攻城了。”
说到攻城,周娥叹了口气。
李苒转头看向周娥。
周娥迎着她的目光,一脸苦笑。
“我闲了好几年了,从闲下来那天,就打算着从此闲散养老,也跟大帅,还有侯爷说过了,就在京城领领闲差。
这人吧,一闲下来,就散了,心先散了。又是在京城那样的地方。
这几年,我这日子过的自在逍遥,吃得好睡得沉,眼睛看到的,都是京城那样的繁华热闹,耳朵听到的,不是小曲儿就是你说我笑,这人哪,就废了。
再上战场,闻着血腥味儿竟觉得浑身不舒服,听到马嘶人惨叫,心里难受。
唉,等攻城的时候,我就在帐蓬里呆着。”
顿了顿,周娥补充了句。
“呆在营地里吧,你也别看热闹了,就在营地里呆着,准备好,要是有个万一的万一,咱得赶紧跑。”
李苒被她这一句得赶紧跑,说的有点儿气噎,片刻才笑着点头,“好。”
叫了两天阵,到第三天,就开始攻城。
周娥没象她说的那样,就在营地里呆着,不听不看,攻城开始前,就披挂整齐,拎着她那把长刀,和李苒一起,站到辕门上,远远观看。
一架架的云梯车推到阵前,云梯车之前,步骑相杂,列着数百人。
周娥伸出半截身子,仔细看了看,回头看向李苒,拧眉道:“是长安侯,在最前面。”
李苒忙伸长脖子往前看,云梯前的步骑,似乎都差不多,以她对长安侯的熟悉程度,认不出哪一个是长安侯。
谢泽骑马伫立的中军中,一声沉厚的鼓声响起,云梯前面的步骑中间,刀枪扬起,狠厉的杀声也同时响起,人马同时往前散开疾冲。
李苒双手紧紧抓着栏杆,盯着冲锋的步骑,呼吸都要停滞了。
冲了一射之地,栎城城头上,铁箭破空时密集响起,李苒惊恐的看着漫天的铁箭落在疾冲的步骑中间,在箭雨之后接着疾冲的步骑仿佛没经历过刚才那一轮射杀,人和马仿佛都比刚才更快了。
李苒的目光定定落在随着箭雨扑跌而倒的步骑,看着那些马嘶鸣着,转着圈,往四下疾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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