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是如此,一步错,步步错,他没能逃得过历代幼年即封太子成年却始终不得登基的宿命,没能活过他的帝父,被罢黜之后,于东宫自尽。
身为太子一党的江父也被满门处斩,好在他们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早年失踪生死不明,女儿沉月则被奶娘送到了道观出家。
那时江沉月还不过七岁,江母高龄产女,所以江沉月幼时身体并不好,可以算得上体弱多病,尽管因为病痛她自幼就比同龄的孩子早熟稳重,但毕竟是从小养尊处优,江家夫妻对这个晚来得的掌上明珠宠爱至极,容不得她一点磕碰。
可想而知,当从昏睡中醒来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周围没有一个熟悉之人,年幼的江沉月是何等心慌。
她长到七岁,从来没干过什么体力活,就不得不立刻接受寄人篱下的宿命,接受道观里女冠指派干活,又因为不懂做杂物过得磕磕绊绊。
与她同龄的小道士们则因为她格格不入的气质和不同的生长环境对她多有排挤,江沉月在这样的环境中越发沉默寡言。
嫉妒她因为相貌常得女香客青眼的小道士们常把最难最麻烦的活计留给江沉月,等她活儿干完,往往灶间就只剩下了残羹冷炙。
于是江沉月就在逐渐适应杂事强度的一日晚上,捡到了一个偷她馒头的小贼。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灶台,上面本来应该还有一碗同情她的坤道姐姐给她留的瘦肉粥,可是却在此时连同她的冷馒头一同消失不见,罪魁祸首蹲在灶台上得意洋洋地看了她一眼,伸出舌头想要把碗底舔得一干二净。
江沉月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小贼慌了:“干什么干什么?不就吃了你一个馒头嘛……”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端着的陶碗,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没有说服力,于是清了清嗓子,又看了一眼只流眼泪不做声的江沉月,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灶台上,向她推了过去。
“呐,这个粥我、我,”她顿了顿,卡住,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又没全喝完,喏,还给你剩一点——”
江沉月视线落到只剩一层粥油的碗底,被她的无耻给惊呆了,气急之下把碗推到一边,抱着双腿靠着灶台坐下来,不看她了。
时值深秋,道观里下发的道袍为了提高使用年限,做得又大又薄,穿在女童的身上活似一个大麻袋,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赏,江沉月干了一天的活,整个人又冷又饿,连生气也发不出来,只能冷着脸擦干净眼泪,坐在那里生闷气。
她很早就知道,掉眼泪是没有用的,哭得再难受也还是逃不过喝苦药;哭得再可怜别人也未必会同情自己。
好半晌,小贼也坐到了她身边,说。
“喂,对不起啊。”
她脏兮兮的一张小脸因为太黑,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眼睛却很亮,像是天上的星子。
小贼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江沉月,说:“我太饿了,如果再不吃我就要饿死了。”
她的衣服比江沉月的道袍还要单薄,破破烂烂的,毛了边儿的裤子下露出一截小腿,脚上的草鞋也磨破了,一头蓬乱枯黄的头发杂草似的披在身后,看上去狼狈得像个乞丐。
凑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一股酸臭味。
江沉月多少适应了道观的生活,对这些也能够忍受了,若换做以往,这样乞丐样的人连靠近相府千金的资格都没有。
她抿住唇角,脸上的怒气便也慢慢散去了,只是也没看她,而是靠在勉强还散发着余温的灶边,想要借此汲取一点暖意和力气。
小贼却主动向她搭话:“喂,你这么晚才来吃饭,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啊。”
江沉月垂下眼睫,好一会儿才说:“没有,是我自己干活慢。”
小贼“嘿”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就忍吧!你信不信你这么忍着她们非但不会收敛,还要变本加厉地欺负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长得像个包子就别怪狗跟着!”
江沉月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可是不忍能怎么样呢?奶娘告诉她,只有忍耐才能保得住性命,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是江相的女儿,只有忍耐才能活得下去。
小贼见她不语,伸手捅了捅她:“你说话呀,做为你请我一个馒头的报酬,要不要我帮你支招?我可厉害了,我爹娘指使我在家里当牛做马,我爹喝醉了,动不动就打我,我娘还……我不想在那里呆着了,就想办法逃了出来,还坑了他们一道,现在逍遥江湖,好不自在。”
江沉月怀疑地看她一眼,哑着嗓子问:“自在到饭都没得吃?”
“……我那是意外情况!意外!懂吗?”小贼有些恼羞成怒:“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江沉月闭上眼睛,不理她了,她又凑过来,捻三惹四地想要跟她说话:“喂,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薛梅,梅花的梅,因为我大姐叫薛荷、二姐叫薛桃、三姐叫薛菊……都是花的名儿呢,好听吗?”
这样的名字,其实在乡间随处可见,甚至可以算得上用了点心思的。
毕竟乡野中人少有识字,能给女儿起一个寓意尚可的人家已算有心,更多的反而是“大妮二妮”、“大娘二娘”地随意叫着,有甚者叫上了“招弟盼弟”、“婷妹念儿”之类的,已是明晃晃地表示对女儿的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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