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没喝那杯酒。
单纯不等于傻。
“经理,不好意思,我这两天嗓子疼,来之前刚吃了药,不能喝酒。”沈馥说。
经理笑呵呵地说:“你这是老段子了啊!酒吧里的女人,个个都说自己不能喝酒。再说,喝一口也死不了人。来,就喝一口,也算咱俩有始有终。”
沈馥听了,从椅子上起身:“经理,朋友还在楼下等我,这钱我不要了,留着给你孩子当压岁钱吧!”
经理一听,还是个有心眼的。
可是那句“朋友在楼下”,他是不信的。
这个女人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出了房间肯定就飞走了。
进了他这间办公室,没被他扒下裤子骑上去的,屈指可数,经理一瞬间就决定,今晚用强也要上了沈馥。
想到这,经理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拿出在监狱里练出来的,平时经常对付年轻混混手下的表情,眯着眼睛说:“沈小姐,很不给面子啊!看不起我汤某人?”
沈馥走向门口,说:“真没有这意思,我朋友还在楼……”
汤经理猛地把手里的酒杯砸在门上,向沈馥扑来:“给脸不要脸,等下看我怎么玩你……”
他快,沈馥更快。
没等他扑到身前,沈馥从包里摸出一把尖刀,刀尖前指,冷冷地看着汤经理:“要么你死,要么我死,不放我走,咱俩今晚就死一个。”
沈馥手里这把刀,不是家里平常用的水果刀,而是剔骨尖刀。
看见这刀,汤经理心里就是一突突。
这绝对不是随手放进包里的,而是早就准备好的。
通常来说,人随身带的刀越尖,心就越狠。
汤经理很想一咬牙冲过来,夺了刀,然后狠狠收拾这个不好摆弄的女人。
可是他看见沈馥的眼睛时,一下就泄气了。
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真是个敢捅人的。
沈馥看着汤经理说:“其实我有精神病,去年刚犯事,重伤害,你不信就过来试试。”
嘴里说着话,沈馥手也没闲着,摸出手机,按了几下,放在耳旁。
要是换一个人,可能左手还不太好使,但沈馥是玩琴的,手指非常灵活,一手拿电话,一手持刀,操作时间非常短,没给汤经理一点机会。
电话通了,沈馥把电话屏幕对着汤经理,让他看清楚自己拨打的号码,然后说:“110,我在皇家2号酒吧……”
说到这,沈馥看向汤经理,见姓汤的不动了,沈馥用拿电话的手拧开门,走出门去。
汤经理终究没有追,他对沈馥手里那把尖得不像话的刀实在有点打怵。
抓起沈馥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狠狠摔碎,汤经理坐在沙发上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打了个电话说:让齐雨和薇薇现在到我办公室来。
齐雨和薇薇是两个被汤经理驯服的艺校学生。开始的时候,两人怎么都不听话,后来调教久了,竟然产生了某种奇怪的臣服心理,无论汤经理玩什么花式,用什么怪东西折磨她俩,都甘之如饴,汤经理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叫她俩上来发泄。
为了摆脱汤经理,沈馥破天荒地打了出租车。
车开到半路,看到有家大超市,沈馥下车,进超市上楼下楼转了一圈,走出超市,又打了一辆出租,这次才直奔家的方向。
在边学道家里租的那个房间,是沈馥唯一的家。
是唯一一处能让她停泊和喘息的港湾。
快到学校的时候,下起了夜雨,伴有闪电雷鸣。
校门口,学校保卫不让出租车进校,沈馥交钱下车。
雨越下越大,沈馥把包顶在头上,快步向红楼的方向跑去。
林间的甬路上,不知道怎地,多出一块石头,沈馥光顾着避雨,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石头上,失去重心,摔倒在路边的草地上,脚踝处传来针刺般的疼痛。
裤子上全是泥,浑身湿透的沈馥,拎着包,浑然不顾漫天大雨,一瘸一拐地走着。
沈馥一路走到体育场,这时体育场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一步步走到场地中间,随手将包丢在脚下,仰头看天,她想看看这天还要怎样折磨她,她想问问这天究竟要怎样才放过她。
一定要让她死?
沈馥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任凭雨水冲刷拍打自己的身体。
忽然她觉得眉心一热,接着心中一动,沈馥冲天怒吼。
大雨中,她像一只受伤的母兽,双手握拳,躬着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吼叫着。受伤的右脚有些支撑不住发力的身体,沈馥在雨里踉跄着,但她毫不屈服地喊着。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空旷的体育场。
终于,沈馥再也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整整一年,她都没有这样哭过。
孩子没了,她忍住了;父亲去了,她憋住了;丈夫负心,她挺住了;妈妈瘫痪,她扛住了,可是这一夜,她真的受不了了。
家里沉重,外面凶险,她的身边没有一点温暖,没有一点亮光,没有一点依靠,像她这样一个二十几年完全沉浸在音乐世界的单纯女人,还能独身背着母亲走多远?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沈馥揪着自己的头发,放肆地哭着,仿佛将她一年来的破家之恨,丧子之痛,贫病之窘,全部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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