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体动不了,原本气若游丝的他,双眼忽然恢复了一些神采,他看着边学道和孟婧姞,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行了……别管我……我女儿……叫宋嘉怡……在央秀小学……读五年级……你们帮我……帮我……帮我……找……”
不长的一句话,耗尽了男人仅余的一点生命能量,说到最后,他翕动着嘴唇,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只好用充满恳求神色的双眼看向边学道和孟婧姞,希望他俩能懂他的意思。
坚强了一路的孟婧姞第一次流泪了。
边学道看着男人,沉声说:“你女儿叫宋嘉怡,在央秀小学读五年级,你放心,我们马上就去学校找她,我会告诉她,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父亲。”
绕开压着男人的墙体,边学道问身边的孟婧姞:“你觉得有道捐建的央秀小学能扛住这次地震吗?”
孟婧姞看了他一眼,肯定地说:“应该能。”
越往镇里走,遇见的幸存者越多。
一堆废墟前,一个中年女人喃喃自语:“国栋,国栋,你一定还活着,你快吭一声啊。”说着说着,她捡起一块碎石敲打着钢筋。
“咣!咣!”
回答她的是回声。
人们走过来看她一眼,然后默默走开。
小小的央秀镇,自救和互救已经展开。
但在一没有机械二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救也优先救那些埋得不深、伤得不重的,像这个女人喊的“国栋”,连个回音都没有,想救也无从下手。
又发生余震了。
余震的震级不高,刚经历了8.1级强震,神经已经麻木的幸存者们根本不在乎,余震一过就继续在废墟上搜寻着。
一个女人从废墟里刨出一堆东西,几个锅碗,一套被褥,一本相册。
身旁的人翻看几眼,说:“这玩意没用。”
女人一把抢过去,抱在怀里说:“这才是最宝贵的。”
相册上面,有人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照片,是他或她来过一遭的证明,也是逝者亲人度过余生的念想。
镇中心的一处空地上,已经搭起一个临时的避震棚。
人们把搜集到的药品堆放在避震棚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忙着为受伤的人进行简单救治,他们家中也遭了灾,但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天职,尽力救治着每一个伤者。
避震棚一边有张桌子,几个中年男人站在桌子旁商量:“眼下最要紧的几件事,搜寻幸存者、收拢生活物资、安抚群众、进行失踪登记、派人出去送信……”
几人开完会,边学道和孟婧姞走了过来:“请问央秀小学怎么走?”
一个正在用布条包扎手背伤口的男人抬起头,伸手指向右边的路口:“那边,一直走。”
孟婧姞凑过来问:“央秀小学情况怎么样?”
脸上又是汗又是灰的男人说:“镇上情况最好的就是那里了,镇幼儿园和宣口中学的楼都倒了,只有中心小学的楼扛住了。”
就在这时,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人递给男人一个蓝色挂牌:“这是临时制作的工作证,大家都戴上,就地成立失踪人员登记处,统计失踪人员名单。”
眼看着两人要走,男人拉住他们,低头说:“黄牌也给我一个吧。”
蓝牌是工作证,黄牌是救助证。
男人是镇政府幸存的工作人员,他同时也是灾民。
把一蓝一黄两个证挂在胸前,抬头见边学道和孟婧姞还没离开,男人仔细打量他俩一眼,问道:“不是本地人?”
孟婧姞接话说:“燕京人,来爬山的,赶上地震,车扔在路上了。”
男人诧异地问:“那你们问中心小学……”
孟婧姞说:“刚才碰见一个人,被压在废墟下,临终前拜托我俩看看他在央秀小学上学的女儿是否无恙。”
男人从身后桌子上拿起一个笔记本说:“我带你俩过去,正好我也要去找几个老师帮忙。”
“那谢谢了。”
去央秀小学的路上,孟婧姞问了男人几个救灾的问题,男人回答得头头是道,接着孟婧姞又问了一句:“你家人怎么样?”
只一句,就像有一只无形的魔手,一下剥去了男人眼中的光,让他的眼睛黯淡下来:“孩子他妈没找到,她是医生,镇医院楼全塌了……”
终于看到央秀中心小学了,边学道长出一口气。
六层的教学楼,就像一个铁打的盒子,正面看过去,看不到一条裂缝。
尽管天色阴沉,但楼体上“有道集团”四个字清晰可见。
央秀中心小学的操场,已经成了临时避难所,老师、学生和幸存的家长集中在这里,搭建抗震棚,准备露宿。
显然,尽管教学楼扛住了地震,但人们已经不敢待在房子里了。
送边学道和孟婧姞过来的男人找到两个男教师,说镇里想让他俩走出去送信,听见“送信”两字,边学道跟男人说:“我这儿有部卫星电话,可以跟外界联系……”
……
震中重灾区之一的央秀镇终于有消息了,设在都江市的抗震救灾总指挥部上下为之一振。
与此同时,地震发生仅仅6个小时,全国各地就有20万志愿者奔赴四山。
身在震区的边学道和孟婧姞不知道,早两个小时,齐三书就已经带着他的“户外生存小队”开着三十多辆越野车挺进震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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