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曾三次亲自上阵,他武艺高强,一径直冲,倒还有望勉强杀透重围,但其余赵军将士均无这等武术造诣,仍被秦军堵在后方。赵括一人之力,诚然不能杀光成千上万的秦军、为部众开凿一条血路,而他又绝非贪生怕死、仅图一己脱险的渎职将帅,故每遇此状,只得反身冲回己军之中,复与将士们一同力战,己军不敌,也就唯有撤回长平镇。
长平镇原有壁垒,赵括又命士卒增筑加固,大军在此长久驻扎,秦军见赵军壁垒坚实,并不贸然来攻。是故,赵军虽冲不出秦军的包围圈,但也未遭秦军猛烈袭击,军队的伤损尚不算重。
可此刻除了秦军之外,赵军还面临着另一个强敌——饥饿!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赵军本就稀缺的粮食眼看即将耗尽,若再无任何转机,赵军便要忍饥挨饿,时日一长,数十万将士纵使不被秦军杀死,也会活活饿死!
“怎么办……我该如何为我军寻到一条生路……”赵括终日苦思对策,焦灼不已,连觉也睡不着。
幸而他修炼过内功,有真气护体,是以仍保持着健旺的精力。他时刻压抑情绪,不向旁人显露出急躁之态。众将士见他英伟如常、又十分平静沉着,遂也不慌不乱,只忠心耿耿的执行军令。
赵括和朱呈、季攸私下言语时,却难免脸泛愁容。这天夜晚,季攸说粮草已竭,赵括不禁扶额喟叹:“我军身陷危困之境,我不知当如何破解此局!我一着不慎,使大军陷入秦贼的圈套,是我害了大家!”
朱呈、季攸忙宽解他道:“大哥,这不能怪你啊!秦贼秘密更换主帅,把我们的谍者都瞒得死死的,你又怎能获晓实情呢!这是秦贼太阴险狡猾,不是大哥的错!”
赵括愀然道:“兵不厌诈,自古便是战役中的常事,我着了敌人的道,只怪我混沌愚蠢,又岂可埋怨敌人布局精明?”他稍仰起脸,似是在逼回眼中泪水,续道:“我犯下大错,自身死不足惜,但全军四十五万将士皆被我连累,或死或伤、忍饥受饿、前途难测,这份滔天罪过,我纵然死一万次也不能抵偿啊!”
季攸强颜劝道:“大哥莫说丧气话,我们现在尚未身处绝境呀!我们虽然断粮了,但好歹没有断水,这个季节草木还算繁盛,我们也能以草木充饥,而且我们还能狩猎捕鱼!我们全军上下一条心,一定能撑持下去、度过难关、扭转困局!”
朱呈也道:“是啊大哥!华阳君不是着人回邯郸报信了吗?大王、平原君他们必会派援军来长平,到时候我们两面夹击长平关,肯定能夺回百里石长城、化险为夷!”
赵括沉默不语。他心里清楚,长平镇附近的草木和猎物根本不足以支持军队的给养,而赵国国内兵马也已极为紧缺,赵王要再调援军来长平,谈何容易?
不过,人总要对未来心怀希望,哪怕这希望渺茫如云烟、细弱如丝线。
心怀希望,方能坚强的生存、勇敢的奋战,或许某一日真可逆转形势、甚至创造奇迹。
赵括虽不是激进之人,却也不是颓丧之人,坐以待毙、引颈待戮,绝非他的作风。
他宁定下心神,继续为战事筹策。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困厄
西风飒飒,北雁南飞,丹水两岸秋意愈浓。
秦王嬴稷的车队抵达秦长垒以西的秦军大营,白起夫妇和张唐在辕门外参拜迎接。
嬴稷容光高爽,一如此时的天景,笑呵呵的让众人平身。
他双眼温和的凝望婷婷,只见婷婷低着雪白的脸庞、细眉微蹙,显是清愁萦怀。
“这场大战着实害苦了小仙女!”嬴稷心生酸楚,自己的长眉也拢了起来,目光更不忍移开。幸好他又发现婷婷的姿容气色鲜妍如常,无憔悴伤病之象,俨然健康之态,这才稍稍安心。
他轻喘口气,笑着对白起说道:“白卿家今次用有限兵力分割包围赵贼大军、断其粮道,又成就一番以少胜多、震古烁今之壮举,当真用兵如神也!”
白起双手抱拳,平静的道:“大王过誉。山岭作战与平原战役、围城战役毕竟不同,在山岭中围师,只需严守住主要的隘口高地,就可封堵敌军出路。微臣能以少围多,实是利用地形之便,又使用了丹水两岸现成的工事,此外也有全军将士英勇奋战之功。”
嬴稷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要想到个中奥妙、并严密布局、把数十万剽悍敌军围得滴水不漏,绝非寻常将帅能够办到。白卿家军略卓越,无需自谦。”
张禄朝白起作揖:“武安君临阵,果令犷敌披靡,老夫万分佩服!”
白起冷峻的道:“赵军尚未败亡。”
张禄笑道:“这仅是迟早之事罢了。”
嬴稷向白起道:“寡人已在河内临时征募了八万新兵,由蹇百里统领,经太行陉入长平,赴百里石长城支援司马梗。白卿家有何用兵部署,便传达过去。”
白起抱拳道:“谨诺。”
嬴稷仰首一观天色,道:“午时将至,我等先用午膳,再议战事。”
于是车队驶进营地,数十名虎贲武士迅速搭建王帐。
婷婷看见车队中有一辆装饰典雅的马车,似是妃嫔所乘,随即又觉察到丝丝熟悉的“善意”,不禁纳罕,低唤出声:“希姐姐?”
嬴稷含笑道:“希儿很惦记小仙女,所以她特地跟着寡人一道来看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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