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们一路跑至营地边缘,躲到一座小坡下。三人快步追近。
只见坡下已聚集了十余个士卒,胡乱的席地而坐,有的俯首啃着什么,有的在用短剑切割着什么。新到的士卒迫不及待的扑上前,纷纷抽出短剑。
赵括、朱呈、季攸定睛看清坡下情状,三位素日英勇的八尺男儿一霎皆是惊出一身冷汗,旋即胃部收缩、欲要呕吐。
原来那些士卒正在啃着、切割着的,乃是另一个赵卒的躯体!他们居然在吃自己同袍战友的血肉!
“你们干什么!杀自己的同袍来吃,你们还是人吗!”朱呈厉声嘶吼,圆睁的怒目简直要喷出烈火。
士卒们饿得迷糊,先前未察觉三位将军来此,这时尽皆吓得魂飞天外,齐齐放下兵刃和“食物”,跪地磕头道:“马服君饶命!朱将军、季将军饶命!这位兄弟受了重伤,军中无药医治他,再加上连日挨饿,他本就奄奄一息、活不到明晨了!小的们又实在是快要饿死了,不得已才狠下心肠,做出这等兽行!”
季攸叱道:“便是饿死,也绝不能杀食同袍!我军军法,严禁同袍相残,你们浑然不记得了吗?即使不依军法,你们也该知人伦、懂情义,你们怎忍心这样对待与自己朝夕相处、同甘共苦的战友!”
士卒们呜呜咽咽的哭泣,许久,一人悲声道:“小的们不想饿死!小的们只是不想饿死啊!”
朱呈勃然道:“好!你们不想饿死,那就由我送你们下黄泉!我要杀了你们,以正军法!”说着拔出腰间佩剑。
赵括伸手按住朱呈臂膊,道:“罢了,莫杀他们。”
朱呈一怔,道:“大哥,他们触犯军法、毁弃伦常、罪恶滔天,焉能饶恕啊!”
赵括深吸一气,迫使急促的呼吸稍稍缓和,道:“绝境求生,原是人之本能。”又对那些士卒道:“把同袍的尸身埋葬了,今后再不可犯此恶行。”
士卒们哭着磕头谢恩。
朱呈冲赵括嚷道:“大哥!此事必须严办!否则邪风蔓延,我军必将自毁!”
赵括面色灰黯,道:“他们今晚犯事,正好被我们瞧见,可我们没瞧见的又有多少呢?若全军彻查、一一严办,将会牵连多少人?难道我军真要自相残杀吗?眼下权且警告各级军官,严格监管士卒,杜绝违纪之举,稳住军心。”
朱呈服从赵括,慢慢收了佩剑,但左脚仍忍不住在地上一跺。
赵括看了看两位瘦削的义弟,又看了看跪着的骨瘦如柴的士卒,眼中数点晶光朦胧微烁,道:“你们皆是忠勇义烈之士,是我害了你们。”
朱呈和季攸连忙道:“这不是大哥的错!是秦贼可恶可恨!”
士卒们也附和:“秦贼可恶可恨!”
赵括慢慢握紧了拳头,凛然道:“明天起,我军继续突围。阿呈,阿攸,你们跟我去部署。”
朱呈、季攸瞠目一愣,他俩虽提议过再度突围,但赵括真下达了这一指令,他俩又丝毫高兴不起来,低头应道:“谨诺。”
赵括转身,疾步走向大帐。
一阵苍凉的夜风迎面吹来,他双眼一酸,泪水簌簌流下。
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死战
太阳升起,婷婷洗漱毕,文雅的端坐在铜镜前。
白起坐在婷婷身后,双手轻轻梳理她柔亮的长发,一面小声吟唱:“飘飘红红,佼佼婷婷。朝阳初升,铜镜明明,玉容香鬓……”
婷婷聆听着亲昵温存的歌声,淡淡的细眉却微微颦蹙,灵动的乌眸蕴蓄清愁。
白起唱完一段,含笑道:“婷婷不用太心急,我估计我们这几天就能去攻打长平镇了。等探马回报军情,我判断一番,便可作部署了。”
婷婷左手按揉额角,说道:“我晓得日子近了,所以越发焦虑。赵军在长平镇有二十多万士卒,我们去围攻,必然又是一场大战。大战的变数甚多,纵使我武艺高强,也没法全然掌控,没法事事从容应变。”
白起道:“我会帮助婷婷,我们尽力而为。”
婷婷垂眸道:“恩,我也会帮助老白。”
白起为婷婷梳好发髻,在那发髻上簪了一根竹节形的白玉簪。
青丝白玉相映衬,煞是美观。
白起双臂拥抱住婷婷,深情款款的央告:“婷婷,这次你千万莫撇下我。你做任何事,都得让我守在你身边。”
婷婷雪腮浮红,乖巧的应承道:“我谨记。”
到了晌午,有探马驰回秦营报讯。其时白起夫妇、秦王嬴稷、相国张禄俱在大帐中,探马跪地禀告:“大王,武安君,赵军又出战了!”
嬴稷和张禄诧异的看向白起,嬴稷问道:“白卿家,这是怎么回事?赵军已在长平镇固守了二十余日,现怎突然又出战了?莫非他们新得了粮秣?”
白起抱拳一揖,道:“大王,赵军被我军围困,绝无可能获得粮草补给。他们此际出战,应是饥饿已极、窘迫不堪,故而冒死一搏。”
嬴稷颔首:“白卿家言之有理。”
婷婷心跳急促,双眼瞟一瞟白起,旋即又将目光收回,丹唇微颤,欲言而止。
白起轻握婷婷皓腕,问那探马:“赵军朝哪里攻袭?主帅赵括可在阵中?”
探马回答:“小人远远望见赵军是分兵行军的,其中一路兵队正是朝着黄土关这边来,但小人未看到帅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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