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的审案是很乏味的,这种戏码千百年来已经演过许多次了。虽然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依然津津有味,但范闲已经将心思转到了别处。他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估算着有件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自己的岳父,一代奸相林若甫之所以最后黯然被迫下台,虽然从根源上说,是因为自己地横空出世,陛下圣心一动所致,但具体的导火索,还是当初那位死在葡萄架子下面的吴伯安。因为山东路的彭亭生授意大整吴家,整死了吴伯安的儿子,所以吴伯安的遗孀才会进京告状,在途中被相府的人截杀,却凑巧的被二皇子与李弘成救了下来——今天,二皇子会不会又来这么一道?
岳父的下台,范闲其实并不怎么记仇,但却记得了二皇子的手段。本来按理讲,真正玩弄阴谋的高手,绝对不会重复自己的手段,但他将二皇子看的透彻,对方虽然喜欢蹲在椅子上摆出个莫测高深的模样,但在自己这么多天的试探下,终究还是显露了年轻人稚嫩与强拧的一面。
除了监察院的恐怖实力,范闲比二皇子更占优势的就在于此,他虽然这世的年龄比二皇子小,但实际上的阅历,却不知道要丰富多少。
……
……
不一时,京都府衙役已经带回了抱月楼如今名义上的主事人,石清儿,还有相关的人手正在抱月楼后方瘦湖畔里寻找痕迹,只是目前命案没有直接证人,所以也不知道埋尸何处,当然找不到尸首。
范闲看着堂内跪在青石地板上的女子,在猜想她究竟会如何应对,是慑于自己的压力而老实安分一些,还是依旧有些不甘心。至于埋在抱月楼里的尸首,监察院早已经与史阐立配合着,在一个夜里取了出来,放到了京郊好生安葬,只等着这案子真正了结以后,再想办法通知她们真正的家人。
堂内的石清儿咬着双唇,虽不是一言不发,但也是上面的大老爷问一句,她才斟酌半晌应一句,她心里对这件事情明镜似的,来之前那位史先生早交待过了,自己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好在如今的东家要求也不严苛,并不要求自己攀污什么,也不要求自己为范家二少爷掩饰什么,只是照直了说。所以不等京都府尹用刑,她就将当初抱月楼的东家姓甚名谁,做了些什么事情,交待的一清二楚,但在妓女命案这件事情上,却一口咬死,是那位正被刑部通缉的袁大家袁梦指人做的,东家虽然知道此事,但并不曾亲手参与。
京都府尹本有些满意堂下跪着的这女子应的顺畅,但听来听去,似乎总有为范家二少爷洗脱的意思,而且二皇子那边早交待过,这件事情断不能与袁大家扯上关系,便将脸一黑,将签往身前一摔,喝道:“这妇人好生狡猾,给我打!”
便有京都府的衙役拿着烧火棍,开始对石清儿用刑,石清儿咬牙忍着疼痛,知道这一幕一定有范家的人看着,自己既然已经没了三皇子这个靠山,想指望着依靠范家在京都生活,那就得一条道走到黑。
她忍痛不语,却不是不会发出惨叫,咿咿呀呀地唤着,疼痛之中含着幽怨,在京都府的衙门上飘来飘去,倒让围观的百姓都觉得有些不忍。
范闲在外面看着这幕,有些意外于这个女人的狠气。
用刑一番后,石清儿还是头前那几句话,京都府尹正准备再用刑的时候,去范府索拿范思辙的官差却是满身灰尘、一脸颓败地回来复命。
原来这一行人去范府索拿范思辙,他们请出京都府的牌子,强行进去搜了一番,但此时的范思辙,只怕已经到了沧州地界,正在马车里抱着妍儿姑娘喟叹故土难离,哪里搜得到!这些差役们正准备多问几句的时候,就已经被柳氏领着一干家丁用扫帚将他们打了出来。
听着属下受辱,京都府尹毫无生气之色,反是暗自高兴,高声呵斥道:“这等权贵,居然如此放肆!居然敢窝藏罪犯……”他拿定主意,明天便就着此事上一奏章,看你范府如何交待。
范闲冷眼看着,心里却不着急。有柳氏在家中镇宅,他是知道这位姨娘的手段,哪里会处置的如此思虑不周?更何况小言公子玩弄阴谋是极值得信赖的,当年整个北齐朝廷都被他玩在掌心之中,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京都府,一个刑事案件。
果不其然,府外围观的人群一分,行来几个人,领头的那位便是范闲第一次上京都府时的伙伴,范府清客郑先生,当年京都府赫赫有名的笔头。
这位郑先生有功名在身,不用下跪,只对着案上的府尹老爷行了一礼,便说道:“大人这话大谬,京中百姓皆知,我范府向来治府严明,哪里会有窝藏罪犯这种事情。至于二少爷究竟犯了何事,还需大人细细审来,我范府绝不偏私。”
京都府尹田靖牧知道眼前这位清客,乃是京中出了名的笔头,而他身边那个状师宋世仁,更是出名难缠的讼棍,范家摆出这么个阵势来应着,想必是准备走明面路线,将脸一沉喝道:“既不偏私,为何还不速将犯人带上!”
寒秋天气,宋世仁将扇子一挥,嘲笑说道:“捉拿犯人,乃是京都府的差事,什么时候轮到旁人管了?”
田靖牧冷笑道:“你家二少犯了事,自然要将人交出来……若不交人,难道不是窝藏罪犯?庆律之上写的清清楚楚,宋世仁你还是住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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