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叹了口气:“本想着拿下常昆,让他出面将水师安抚下来,谁知道竟是被人暗杀了……”他冷笑道:“对方倒真是好手段,如此一来,便让朝廷与水师之间产生了这么大一条裂缝,叫本官好生为难。”
这说的自然是假话,常昆是他杀的,如果常昆不死,想要收服水师,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既然在栽赃,当然要一直栽下去。
“接下来怎么办?”吴格非微佝着身子,疲惫请示道:“风声总不能一直瞒住,而且朝廷办案,总要将旨意传入军中。”
范闲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地进行。在他原初的计划中,先杀常昆,接着拿下常昆的亲信,用监察院的手段拿到第一手的供词,然后借助仍然忠于朝廷的水师将领重新控制住局势,再在水师中寻找到东海之事的证据,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用铁血手段震慑住那些心有异志的水师官兵……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水师将领中,自己究竟应该相信谁?监察院的情报其实在很多时候并不能全信,至少不如当面的心理交锋来的可靠。
在这一刹那里,范闲很是想念远在京都的小言公子,冰云若在自己身边,一定会布置出一个更完美的计划,而不会像自己这样,站在提督府的夜色里,对着水师一干将领却是不知如何下嘴。
范闲坐在石桌旁,微微皱眉,下了决心,挥手对身旁的青娃作了个手势。
青娃一愣,旋即领命而去。不多时,提督府后方的柴房里,便响起了一阵阵凄厉至极的惨嚎,若有耳力惊人者,也许还能听到烙铁落在人肉之上的哧哧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吴格非面色如土,知道监察院开始用刑了,联想到传闻中监察院那鬼神共惧的手段,知州大人的手抖了起来,却是强抑着紧张与害怕,奋勇建议道:“……大人,此举……只怕不妥。”
范闲明白他的意思,此时提督府内还有许多水师之人,自己如此光明正大地用刑,只怕会激起公愤,不过……范闲本来就是存着这个念头。
在暴力与屈辱的双重作用下,水师将领们要不然就是愤怒地发出最后的吼声,要不然就是被吓得心肝乱跳,向自己坦露出最深层的心思。
※※※
事情果然如吴格非担心的那样,被软禁在提督府里的水师将领们听着这惨嚎连连,都走出了自己的房间,面带愤然之色盯着范闲。
范闲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说道:“原来诸位将军都还没有睡,有没有什么话想说的?”
正说着间,忽然听着提督府外面也闹了起来,声音渐渐传入园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范闲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夜已经这般深了,提督府早已被重重包围了起来,寿宴上的事情也被封锁住了,外面是些什么人?
吴格非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吩咐一名衙役出去看了看。那名衙役回来后,带着一丝为难之色禀报道:“是将军们家里的人。”
原来消息虽然封锁住了,但水师毕竟常年在胶州经营,仍然有人想方设法放了些风声出去,尤其是此时早已夜深,那些将军们的如夫人与小妾们发现自家男人始终未归,自然有些担心,又收到那些风传的消息,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却依然还是派人来接人。
范闲笑了笑,旋即又想起被自己留在大厅之上的那些富商代表与江南的商家,心想果然是瞒不了多久,只是希望城门关了之后,港口那边的反应能够慢一些。
吴格非有些为难地看着范闲,而那些将军们则是面色有些复杂,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家的那些女人们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心里也在纳闷,是谁放出的消息呢?
……
……
“既然都来人接了,诸位将军都回吧。”
范闲的这句话,让场内所有的人都傻了眼,不是要软禁吗?怎么就这般放了。
范闲轻声说道:“本官是奉旨查案,既然党骁波已然自暴其罪,那些隐藏在水师中的恶鬼也都跳了出来,诸位将军只不过是受了牵连,本官自然不会难为。”
这些将领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回吧。”范闲微笑着说道:“虽然本官急着与诸位将军谈心,不过总不好得罪了诸位嫂夫人。”
胶州城内无正妻,都是这些水师官兵们讨的小老婆甚至是姘头,范闲这般说着话,反而让这些将领们有些尴尬。
而此时,柴房内党骁波与那几人的惨呼声又响了起来。
外面的妇人们似乎也听着了,带着家丁们高声喧闹了起来。
一时间,提督府内外,好不热闹。
……
……
将领们带着狐疑不安离开了提督府,但知道胶州城内一定有监察院的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自己不要想着与城外的水师联系,就算联系上了,日后也根本无法向朝廷交代。
至于范闲最后说的那句话,更是深深地落在了将领们的心中。
谈心……这也是要分先后的,提司大人是给了自己这些人一个回到朝廷怀抱的机会,就看谁抢先深明大义,来向提司大人坦露心迹吧……
各怀鬼胎,各有心思,这些将领们离开了。
……
……
吴格非不知道范闲在想些什么,也不好多问,只是加强着胶州城的防守力度,在离开之前,最后小心翼翼说道:“大人,最好不要太过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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