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的目的是控制您。”
这些话从范闲薄薄的双唇中吐出来,格外轻柔,格外可怕。太后气得浑身颤抖,瞪着他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您虽然已经七老八十了,但还是怕死。”范闲皱着眉头望着太后,似乎望着一个很令自己心烦的事物,“所以这道懿旨,您总是要发的。”
太后咳嗽了两声,看了身后的宁才人一眼,又转头盯着范闲的眼睛说道:“即便那个夷种助你,你们顶多只能控制皇宫,宫外你有什么办法?”
范闲反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只带二百人进宫,不是我自信,而是我在宫外留了一千七百人!你说我在宫外有什么办法?”
……
……
便在此时,距离含光殿有些距离的后宫与前宫的交接处,忽然爆出一大阵喝杀之声,以及宫门爆裂之声。
范闲静静听着,知道大皇子的禁军终于杀了过来,心头一松,便站了起来,对荆戈命令道:“我把含光殿交给你,不论是谁,但凡有异动,就给我杀了。”
荆戈毫无异议地领命,脸上的银色面具耀着令人心寒的光芒。殿内众人看着此人,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居然对范闲这样看似大逆不道的命令接下得如此从容淡定。
如果是一般的监察院官员,只怕都会心头有些惧意才是。
他们不知道这位黑骑副统领,当年便在军营之中生挑了秦家长子,在庆国的死牢里呆了许久,不知受了多少折磨。他本就是一大逆不道之人,范闲才敢交付他这大逆不道之事。
便在此时,宁才人忽然微低着头说道:“你这把匕首先借我用用。”
范闲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知道宁才人是怕一旦真出了乱子,荆戈对太后不敢下手,而她……这位当年的东夷女俘,和自己肚中的胎儿,险些被太后阴死的妇人,却一直充满烈性血性地等待着这个机会。
范闲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向着含光殿外的夜色里走去。他要去广信宫和东宫查看,他总觉得这件事情里透露着很古怪的讯息。
锃的一声,他反手将那柄染着鲜血的剑插入背后的剑筒,走下了含光殿的石阶。跟随入宫的几名启年小组亲信,跟在他身后三步远处,也走下了石阶。
殿内殿外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知道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要去哪里。
他带着几名下属,就这样平静地走出殿外,走过那些如临大敌,手持兵刃对着他的大内侍卫,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侍卫们哪里敢动手,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了含光殿外的黑夜中。虽然是太后在殿中,但是范闲居然走得如此平静,如此胆色,实在是震住了不少人的心神。
※※※
范闲没有刻意打压太后的气焰,他先前说的那句话并不虚假。在京都府孙颦儿小姐的闺房中,他与言冰云拟定计划时,便已经算过自己能够联络多少力量。
监察院在京中能够调动的密探,隐藏在各府中的钉子,范闲一手掌控的一处,即便除却被内廷和军方监视的那座方正建筑,还可以调动一千四百人。
而通过京都府,隐藏在京都外的五百黑骑乔装入京,至此,范闲可以利用的力量达到了一千九百人之众,而且这一千九百人都精于黑暗中的作业,虽然从武力上远不是军队的对手,可是搞起阴谋叛乱来,才真真是顺手利器。
范闲今夜突宫,只带了两百人,不是他自大,而是因为像这样讲究速度与突然性的突击,人数的多少从来不是关键,而且他必须在宫外留下大部分的力量。剩下的一千七百人,此时正在言冰云的调动下,做着各种各样的工作。
京都太大,范闲要照顾的方面太多,宫外由自己处理,宫内则必须依靠数千禁军控制局势。而当后宫发出那阵喊杀声时,他清楚大皇子已经控制住了禁军。
……
……
禁军的行动,正如大皇子对那名亲信校官说的一样,发动的时间取决于范闲在宫中突进的进程。
当范闲那名勇敢的属下,在侍卫的包围中站住了脚步,对着天上的夜穹与明月发出那枝令箭时,禁军便动了。
那枝烟花令箭是那样的明亮,在一瞬间照亮了半座皇城。这种用来传讯的令箭,并不是京都守备军方和监察院常用的那种,但是已经给出了十分明确的信号。
大皇子站在守城弩旁,看着那枝划破夜空的烟花令箭,面部线条骤然强硬起来,举起右手,像把刀一样地砍了下去。
砍在了皇城角楼处空荡荡的夜风中。
……
……
一把刀砍了下去,直接将大铺上的两名士兵脖颈同时斩断,鲜血噗的一声喷到墙上,异常血腥地击打出两朵大血花来!
持刀夜袭的禁军将领收回长刀,暴喝一声:“杀!”
黑夜之中,不知多少人涌入了皇城前方广场边的几条街巷中,悄无声息地遁入那些大厢房,然后开始了血腥的屠杀。
整整六百名被换值休息的禁军士兵,此时还在睡梦之中,有不少人就这样断送了性命,而有些人被惊醒之后,则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迎来了无情的刀与枪。
是的,杀人的与被杀的都是同袍,如果换一个时空,换一个场地,他们或许会与胡人并肩做战,喝着烧刀子,抹着雪亮的刀刃,勇敢地杀入敌营,为彼此挡箭,为对方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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