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后死了,当年的那个女人早就死了,太后死了,陪了皇帝二十年,为他付出了青春年华的长公主也死了,太子死了,二皇子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
只剩下了皇帝孤伶伶的一个,孤家寡人一个。
庆帝冷漠地看着这封信,手指微颤。信纸簌簌然化成一堆白色的粉末,从他的指间滑落,被东宫门口的秋风一吹,四处卷散,有如一场凄清的雪。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隐痛,眉头皱得极紧。两个儿子临死前的话语,深深地刺入这位君王的心里,中年人鬓上的白发愈发的深了,眼光渐渐有些黯淡,眼角似乎有抹湿意。然而他的身躯还是那样挺拔,坚强地纹丝不动。
……
……
东宫的门再次紧紧关闭起来,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废太子李承乾最后的时光必然将在这座冷清的宫殿中度过,只是不知何时,皇宫的钟声再次响起,或者是不屑响起,只是冷漠无情地看着他的死亡。
皇帝驱散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下范闲一人相陪,沉默地向着深夜的后宫深处行去。一路经过辰廊,经过冷宫,经过那些蔓蔓荒草,再次来到许久没有人到来的小楼前方。
父子二人没有登楼,没有去看那楼中的画像。皇帝只是默然看了那方小楼数眼,然后便毅然决然地转身而走,沿着秋草之径,往无人处去。
范闲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三步处,内心深处一片沉重,不需要伪饰,是实实在在的沉重。隐隐约约,他能猜测到皇帝陛下此时的心情,接连这么多亲人死去,虽然这些亲人是他必须除掉的敌人……可是血肉之情,没有人能够摆脱。
陛下宛若天神,可依然是凡间一人,太上方能忘情,可若真是太上,又何必在这世俗内挣扎奋斗?
接连的死亡,让范闲的心情都压抑起来,更何况是皇帝,再怎么说,这位面容有些疲惫的中年人,他终究是一位父亲,一位兄长,一位丈夫,一位儿子。
二人站在没膝的荒草之中,保持着默契的沉默。看着夜里幽静的皇宫,皇帝没有开口说话,范闲自然更加不敢开口,只是谨慎地注意着他侧面的表情。
皇帝沉默许久,始终没有开口,他此时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人说,但是范闲只是他的儿子。
“回宫吧。”
“是。”
范闲应了声,面色沉重。皇帝回头恰好看到了这丝神情,心内微微一黯,对这个儿子的感觉愈发的好了起来,加上太子先前说过的话语,不禁让皇帝再次陷入了沉思。
沉思不过片刻,皇帝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说道:“若身子还是不舒服,入宫来问朕。”
范闲心头一惊,知道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皇帝已经转身离去。
……
……
回到御书房,吃了些夜宵,皇帝便有些疲惫了。范闲欲出宫,却被皇帝止住,似乎他此时极需要有个人陪伴。
又过一阵,姚太监进来轻声说了句什么,皇帝点点头,让范闲自行回府休息,明日再入宫议事。范闲领命而出,却在御书房的门外长廊上,听到一阵极其熟悉的声音,那是轮椅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
他知道陛下在后面看着自己,于御书房的昏暗灯光里,他面露温和之意,对着轮椅上的那位老人深深一拜,说道:“您来了。”
陈萍萍终于回到了京都,回到了皇宫,回到了皇帝陛下的身边,就在皇帝陛下最孤独,最需要人的时候。
御书房内一片安静,皇帝看着自己最忠诚的臣子,最知心的友人,最可靠的战友,闭着双眼说道:“朕……把这些儿子逼得太狠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是我的小棉袄
关于这个夜晚,坐在轮椅上的陈萍萍与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说了些什么,直到很多年以后都还是个谜,因为没有人有资格旁听,就连不离陛下左右的姚公公也一样。
这次谈话,其实与一年之内御书房外的两次谈话相似,话语从君唇中出,从臣耳中入,不传第三人。不过如今的京都,早已知道数月来的事情,全部出自陛下与陈院长的暗中布置,这君臣二人只等着隐于暗中的敌人跳将出来,再一网成擒——庆帝与陈院长联手,实在是显得过于强大,居然能够将整座京都蒙在鼓里长达半月。
直到此时,人们才想到很多年前,陈院长便开始陪伴着陛下进行着一统天下的伟业,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救过陛下几次,而陛下也给予了对方最大的信任与荣光,老一代的人们从来不曾怀疑陈萍萍对陛下的忠诚,这是历史早已证明了的事实,只是在如今再次体现了出来。
关于这次谈话,京都众人的心中有许多揣测。
……
……
当夜,范闲离开皇宫往府中赶的时候,却没有把心思放在御书房中的谈话上,也没有想到这场谈话会不会与自己有关,因为他猜想,陛下只是有些孤独,而陈萍萍则是要扮演一位忠诚臣下与暂时友人的角色。
事实距离他的猜测相去并不远。因为从某种角度上看,范闲和他的皇帝老子实在是太像了。如果说庆帝是天下最好的演员,瞒了天下二十年,那么范闲自然就是第二好的演员,将自己的心思藏在心中,瞒过了庆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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