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关键的是,王启年死后,他的一家老小据说都迁回了老家,而在王家的家乡,却没有人发现这一家老小的下落。
如果王启年真的死了,范闲肯定会负责王家的生活起居,以他的性情,断然不可能允许王启年的遗孀遗女在世间苦楚地流浪。
……
……
王启年没有死,高达自然也没有死。而两个没有死的人,为什么尸首会在大东山上?为什么监察院要帮助他们隐瞒?大东山上,百名虎卫洒热血,拦凶剑,高达身处其间,为何不死?莫非他临阵脱逃?王启年事前随侍在山顶陛下身旁,若他未死,为何事后不见其踪影?莫非当陛下陷入险境时,他已经跑了?
贺宗纬缓缓阖下卷册,唇角泛起一丝微笑,心想小范大人带出来的厉害下属,果然在关键时刻,大有范闲之风,跑得比谁都快,把自己看得比谁都重要。
这是欺君的大罪,罪当凌迟处死。贺宗纬太了解皇帝陛下的性格了,只要有人敢背叛他,或者说,只要有臣子敢把自己的性命摆在皇帝的安危之前,他一定会雷霆大怒,深心戾刻。
而且欺君的人有很多。如果王启年和高达被抓了回来,自然难逃死路,那监察院呢?范闲呢?
贺宗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年轻而疲惫的脸,顿时显得多了几分生气,几分肃杀之气。
关于范闲,他是根本找不到任何下手的空门,所以他只有等着将来凄惨的那一天,除非在皇帝陛下死之前,他能够挑动皇帝陛下与范闲的关系。
要挑动一对父子间的关系,当然是要用心意这种比较虚无飘渺的手段。而欺君之罪,便是个诛心的玩意儿。
说到底,这大概便是范闲此生唯一的命门。此人太过多情,若当初直接把高达和王启年杀了,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些事情。贺宗纬一念此此,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紧接着低下头去,轻轻敲了敲桌上的茶杯,发出叮的一声响。
没有过多久,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约摸三十来岁,脸上带着恭谨的表情,看这人的五官,与贺宗纬倒有些相像。而另一个人则是年将逾半百,却依然做着儒生的服饰打扮。
“王启年,高达。”贺宗纬没有酝酿什么措辞,很直接地说道:“查这两个人已经查了一年多了,你们到底有没有什么线索。”
那位与贺宗纬相像的人,其实是他的一位远房堂兄,嗓音有些微沙,应道:“隐约抓到些线头,只是监察院做事,即便让你嗅到些风声,也根本追不上去,所有的事情在三年前便停止了,就算这两个人与监察院暗中还有联系,只怕也是我们触不到的地方。”
贺宗纬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凭借监察院的力量,不论是陈老院长亲自出手,还是范闲做安排,仅凭朝堂上的这些官吏,根本掀不动那块铁板,除非自己暗中命刑部和大理寺去世间海捕,可问题是,此事必须做得隐秘,而刑部和大理寺里,根本藏着监察院的钉子。
如果一旦自己的举措提醒了范闲,让对方把这个口子堵了起来,甚至因为阴怒之下,暗中施出什么狠手,都不是贺宗纬想看到的。
“大人,这件事情光靠咱们,根本查不出什么东西。大东山上的尸首清点过,虽然不知道监察院是怎么做的,但人数与名录刚好对上,而且那时山径上有火,面目焚烧成那样,根本不可能说出什么问题。”
那位年纪有些大的儒生依然一言不发,说话的还是贺宗纬的远房堂兄,此人也是近年来才开始跟着贺宗纬办事,为人处事极为谨慎,已经是贺宗纬的心腹亲信,所以才被安排调查这件大事,说起话来也较为直接。
“京都叛乱的时候,征北营亲兵大队刚好围山,那一役至少死了几千人,监察院暗中动个手脚,移两具尸首,并不怎么困难。”贺宗纬低着头,皱眉盘算道,“就算山径上有火,那山顶上呢?宗师之战虽然威力极大,但古庙前死的人并不多,当年的任正卿和礼部大人们不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王启年却死了?他到底是死在山顶还是下山的道路上?他的尸体如果没有被烧,总能查出些蹊跷。”
“可是已经过去了三年,尸骨早已成灰,他们说坟里埋的是王启年,也只好认可那就是王启年。”那名儒生终于开口,一开口便直中要害,“所以再去查几年前的事情,一则太难,二则也永远查不出问题,如果大人真想从这方面打开一条道路,我想,应该是去找活着的王启年和高达更为重要。”
贺宗纬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位谋士的意见是正确的,可问题在于,如果高达和王启年如今躲在东夷城或者是北齐,隐姓埋名,谁能够把这两个大活人挖出来?
“你先下去吧。”贺宗纬抬起头来,对自己的堂兄和声说道:“事涉朝廷颜面,一应小心些。”
他已经在朝堂中枢立脚三年,手下也聚集了一些实力,尤其是陛下,也暗中对他进行了某些帮助,只是和范闲比起来,还差得太远,而这位堂兄,则是替贺宗纬进行见不得光事情的首要人选。
贺府清廉,其实不假,但贺宗纬要在朝堂上立住脚,他依然需要银子,需要养活一大批真心跟随自己的下属,那位堂兄,便是处理这方面事宜的人物。
书房里只剩下贺宗纬和那位年迈的谋士,显得有些安静。沉默半晌之后,贺宗纬开口说道:“如果真能把活着的王启年和高达抓回京都,你看后面会怎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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