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强调:“这是事实。”
杰克说:“那本日记几乎是一口气写完的,只花了两个晚上,你能想象吗?那是一种纯粹的快乐。”
杰克说:“杰克·蒙哥马利已经很老了。”他抚摸着自己的手,“晚上,他看到一个年轻的自己,站在窗边,”他看着如意斋,“就像那天看到你。”
如意斋也给杰克点了一根烟。他们抽着烟说话。气氛缓和了,甚至变得舒缓。杰克起身,用香烟点上书桌上的蜡烛,室内的光照一下柔和了。他说着:“在学院里,作家预备生们学习的第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悟醒尘看着杰克,看着如意斋。
杰克笑了笑:“第一条,金科玉律,文字需要让人快乐,作家要用文字取悦他人。”
他说:“在看朱南希的私人日记时,里头的文字完全无法达到取悦的效果,你看过了吧,你看得出来吧,那不是一个作家的文字,那不是创作……她的任何一个字,哪怕是最容易让人快乐的字眼,‘微笑’,‘幸福’,‘甜蜜’……根据前因后果,那最容易让人捧腹的事件,都无法取悦人……
“她写的是故事。创作用来取悦他人的,而故事只是用来讲述。”
杰克抱住胳膊站在书桌边,看着桌上的蜡烛。
杰克说:“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刻,他……”他伸手碰触火苗,“他是作家,他应该最清楚如何描述情绪的不是吗?从他庞大的文字储备里,从他浩如烟海的词汇量里随便挖一个什么词出来,但是他找不到,他甚至无法用一个比喻句来形容那种情绪,那种感觉。他只知道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呼吸变得急促,每次看到那本日记,他只想毁了它,烧了它,撕了它,但是它是珍贵的,不是吗?它是关于西蒙·罗德的一部分,他做不到……”
“于是,他找到了一个躯壳来安放那难以描述的情绪。”
如意斋说:“那是愤怒。”
“愤怒?”杰克学着他的发音,“愤怒……它听上去真绝望。”
悟醒尘说:“就因为这个,你剥夺了那个机械体的意志?”
“机械体的意志?”杰克笑了,缩回手,吐出一个烟圈,“是人创造了机器,才又了机器的‘现在’,机器的所谓‘意志’,它们的意志都是生成的,是靠芯片驱动的,你懂吗?”
悟醒尘申辩道:“就和人的意志是靠灵魂驱动的一样啊,只是驱动的载体有别而已,形式是如出一辙的。”
悟醒尘还很惊讶,对杰克道:“确实是人类发明了第一台智能机械体,但是机械体也是靠着自己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啊,他们和人都是生命的一种形式,没有人有任何权力去剥夺任何一个其他生命形式的意志,从历史中学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如意斋做了一个掐脖子晕死过去的动作,杰克笑起来,说道:“年轻人,历史从来不会教训人,历史只是在不停地重演。”
杰克走到了那紧闭的书橱门前,拉开了门,说:“你们走吧。”
如意斋高呼万岁,关照杰克:“哦,对了,麻烦您和这位新人类先生交待一声,不然他可能出了门就会报警抓我了。”
杰克笑着看悟醒尘,道:“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如意斋又是高呼万岁,门开了就走了。悟醒尘想了想,也走了出去。他站在书房里回头看了眼杰克。杰克坐在了沙发上,房间里很亮,他一动不动。
门很快关上了,他看不到他了。
悟醒尘和如意斋按照原路返回,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没有力气开口,他的手环又开始提醒他需要去看医生。文字在闪烁。文字突然让他十分疲惫。
文字在提醒,文字在叙述,文字在讲述。
文字可以是谎言,文字可以化身真相。
文字到底是什么?人们在阅读什么,人们在诉说什么?一个古怪的问题跳到了悟醒尘眼前。
我在看些什么?
悟醒尘慌忙揉了揉眼睛,他已经站在专车边上了,如意斋走到了马路对面。他想喊他。
如意斋!
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是一个代号吗?有人姓如吗?还是姓如意?什么样的一个姓啊,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如意斋走远了。悟醒尘上了车,黑猫需要他设置行程目的地。他坐着,想着,想了很久,他把目的地设置为中区警务处。黑猫提醒他:请问有什么事务需要警务处处理的呢?可以现在连线哦?和警务处警员一对一对接连线,更方便更快捷!
悟醒尘选择了这一长串文字里跳动着的“现在连线”四个字。
一个微笑的女警官出现在了他面前,她先和他鞠躬问好,说道:“联盟公民悟醒尘先生,请问中区警务处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呢?”
“汇报一起关于机械体意志被剥夺的突发事件。”
“好的,那么现在为您转接人类与机械体交流促进委员会,由他们的专员为您服务哦。”
一秒后,一个微笑的女专员出现在悟醒尘面前:“联盟公民悟醒尘先生,请问人类与机械体交流促进委员会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呢?”
悟醒尘说:“作家,联盟公民,杰克·蒙哥马利对一台机械体进来了二次改造,并且剥夺了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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