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遗基本上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但是他最近所有不堪一击的样子都被林匪石看的一清二楚,大概是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他吧——江裴遗低低地说:“就算我都知道,当时如果放弃行动,在以后或许会有更多人为了对付黑鹫前赴后继、流血牺牲,就算我知道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是我忘不了在我眼前消逝的那些鲜活的生命,我白天思念他们,等到午夜梦回时他们又出现我的面前……”
林匪石道:“世事不过生离、死别,江队,因为缅怀死者而让自己陷入过于伤心的境地,是最愚蠢的行为啊。”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你的遭遇,但假如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会把英灵的尸骨带回故乡,在坟前敬他们一杯烈酒,然后所有往事都送于一丈长风——毕竟他们已经离去,可我还有以后很长的路要走。”林匪石说:“这么说或许有些绝情,但是人都是自私的物种,换个角度想,如果他们还在世上,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他们这么难过的。”
如果每个人都像林匪石这样潇洒豁达就好了,就不会有人在无数个孤枕的夜里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江裴遗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轻声回答:“我知道了……谢谢你。”
林匪石正要说话,这时办公室忽然响起一阵铃声,他有些一怔,随即摸向自己的口袋——是江裴遗的手机响了。
来电人备注是“郭启明”。
林匪石犹豫了一下,抬起眼道:“是老头的电话。”
“给我。”江裴遗说。
林匪石看他情绪尚可,就把手机递给他了。
郭启明的大嗓门开门见山:“江裴遗,我听说你们的行动出现了意外,怎么回事?!”
沉默了片刻,江裴遗的嘴唇轻颤了一下,道:“郭厅,是锟铻,他回来了。”
“………”骤然听到这个噩梦般的名字,郭启明的声音都不太对了:“——锟、铻?!他还没死?”
“虽然我没有跟他见过面,但是我确定从塔步村开始的一系列事故都是他在背后搞的鬼,对不起郭厅,当时听到箭毒木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是他的。”
如果不是沙洲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出现,江裴遗一定会想到锟铻的头上,然后最大限度提高警惕,绝对不会让这次行动出现任何意外,但是太巧又太不巧了,沙洲的存在感比一个不知死活的锟铻高了太多太多,误打误撞地转移了江裴遗的注意力。
郭启明那边静了很久,才沉声道:“短短一年的时间,锟铻应该没有那么容易东山再起,他的左膀右臂当时在牛角山被砍断了,短时间内是蹦跶不起来的,但是现在沙洲也在重光市发展势力,他们两方坏人或许会联手也说不定。”
“以锟铻丧心病狂的性格,他一定会处处针对你,行事一定要小心。”郭启明又问:“你跟林匪石都没事吧?局里的其他人呢?”
江裴遗低声回答道:“没事。”
林匪石在旁边忽然提高了音量,冷不丁来了一句:“江队的手受伤了,我们刚刚从医院回来呢!”
江裴遗转头瞪了他一眼。
那边也瞬间提高了嗓门:“什么?!”
林匪石无赖地报以一笑,轻巧地伸手把手机从江裴遗的耳边拿了过来,夸大其词地说:“领导,我们家江队英勇地冲进火场里救人,不小心烫伤了手,现在满掌心都是水泡,看的我都心疼了!”
江裴遗皱眉踹了他一脚,怕他再胡说八道,起身去抢手机,林匪石欺负他一只手动不了,就流氓似的握着他的手腕,一边对郭启明道:“江队还不让我跟你说呢!怕你担心他,刚刚差点儿都哭了!”
江裴遗反手抓住他的腕骨,林匪石的力气没有他大,眼见就要被他挣脱了,就耍赖地拉着他往沙发上一倒,两人一起跌了下去。
江裴遗猝不及防地被他这么一拽,整个人都“吧唧”摔到了林匪石的身上,上半身贴在他同样脊瘦的胸膛,膝盖嵌在他的腿间,现在这两人的姿势那真是要多不雅有多不雅——
好死不死,就在这个时候隔壁老王推门而入,光荣见证了可以载入历史的一幕:“何局刚才……你们……你们……”
在原地目瞪口呆了五秒钟,老王支队头也不回地跑了:“对不起我过一会儿再来!”
江裴遗:“林、匪、石!”
林匪石:“郭厅我先挂了!”
说完林匪石把手机扔到一边,故技重施抓住江裴遗要揍他的手腕,抬在半空,然后对他眨了一下眼睛:“江队,这个姿势,怎么好像你要非礼我啊?”
江裴遗轻轻咬牙:“放手!”
林匪石倏然向前一凑,五官放大在江裴遗的眼前,瞳孔的纹理都格外清晰,他带着一点好听的鼻音小声说:“生气啦?”
近距离看林匪石那五官其实是好看的非常有攻击性的,尤其那浓密乌黑的修长眼睫,刮到人心里似的,江裴遗不由自主往后仰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说:“……没有,放开我……”
林匪石语气无奈道:“你就是太要强了,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闷声不响的,没事跟长辈撒个娇没关系的,有人心疼的感觉很好啊。”
江裴遗低声说:“我不想让郭厅担心。”
“让他有个牵挂也不错。”林匪石放开他的手,跟他一起坐起来,这才想起刚才好像有某位无辜人士被他俩吓跑了,后知后觉道:“对了,王队刚才过来找我们,好像说何局有什么事,我先过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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