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璃霜曾经告诉过他,意识缠结,常常会将人送入最久远最隐秘的记忆里。她说通过万物母神幼仔将两个人的精神相连,就如同是在各自的记忆里留下对方永恒的印记,是极为亲密的、永恒的连结。他一直都以为,这种行为风险太大了,且毫无意义,对于幼崽成长也没有多少帮助。当年祝璃霜与她爱上的那个方士这样做的时候,他完全无法理解她怎么会这么冲动。
没想到现在就连他自己也开始寻求这种虚无缥缈的亲密感和归属感……
他想把自己的全部展现给重六,不论是好的记忆,还是那些最久远且不愿回忆的记忆。他以为在槐树和他的包围下,大巫不敢在这时候对重六做什么。但显然,他低估了桑鸦的胆量和手段。所以他不能退缩,必须要在这扇门打开之前驱逐桑鸦。
祝鹤澜闭上眼睛,他的满头长发迅速延展变化,宛如喷溅的红色长虹。那些丝绦状的触手将他一层层包裹,越收越紧,终于消隐不见。
穿越一道道记忆长河,拨开无数粘连的陈旧残片,他一头扎进了被埋在最底层的记忆中。
再睁开眼睛,他已经身在秽生物的环伺之中。癫狂变化的团块浮动在空中,时而浮现时而消失的肿泡般的眼睛从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中窥视着,大地布满柔软细腻的、不停渗出油腻黏液的勾回,宛如星球般巨大的大脑皮层。
而他的头顶,那些难以分清的混乱色彩中,隐约可见万物母神身上孕育着无尽无限生命的肉块。
这是他记忆中的秽之世界,与他们的凡俗世界重叠的、人类永远不应该见到的混乱宇宙。他本以为两千年过去,自己应该已经淡忘了了,就像他忘记了自己父母的相貌和名字一样……但是此时他才知道,地上的每一条蠕虫、空气里悬浮的每一颗虫卵、还有那充斥在鼻腔中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永远灌注在耳道里的混乱尖锐的噪音,他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瞬间,他就像回到了两千年前,回到了自己还是一个虚弱渺小随时会被这个世界碾成肉酱的孩子的时候。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手脚冰凉僵硬,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六儿……
六儿还在这儿……
祝鹤澜低声念着重六的名字,一遍遍,仿佛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茫然无助的孩子了。
这里不是真的秽世界,这是他的记忆,他是可以控制的。
他的发丝生长,双脚双腿化作根系深深扎入地下。他遍寻整个梦境,试图寻找重六的所在。
但还未感知到重六,他先感觉到了鼓声。
鼓声狡诈地隐藏在所有的噪音里,但到底震动的频率与秽世界本来的频率不同。祝鹤澜在秽世界里待了十五天,那种震动已经刻在了他的灵魂里。
他恢复成人形,寻着鼓声寻去。他走的很小心,因为在秽世界,本来看上去是平地的地方可能其实是悬崖,原本陡峭的山壁走上去却如履平地。但好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印在他记忆中的,倒也没有多少难度。
忽然,他看见了那面鼓。
一面巨大的、立起的鼓。鼓的背面并非皮子也非木质,而是一些皱缩在一起的血肉,聚合的地方连出一条长长的、脐带一般的东西,从大地之下冲突而出。血红的大鼓那斑驳的鼓面不停震动,而敲击它的人一袭黑衣,戴着缀满黑色鸦羽的微笑黑色面具。他的动作宛如诡异而富有深意的舞蹈,阵阵节奏搅动着整个记忆的节律。
鼓在震动的时候,鼓面时常会出现奇异的幻影。仿佛是无数张人脸拥挤在一起,被挤得扭曲扭曲变形。
滚滚红雾开始从祝鹤澜身上蒸腾而出,他的眼神中闪过锋利割人的杀意。
大巫打鼓的动作停了,但奇怪的是,那鼓面的震动却没有停下。阵阵轰鸣催逼着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滋生……
“万物母神之祭司。”桑鸦阴翳的视线从面具的空洞后面射出。
祝鹤澜冷然道,“滚出去。”
桑鸦轻笑几声,“我是在帮你啊。他早该醒来了,你却迟迟不肯动手。你刚才已经进入了他最深的记忆不是吗?机会就在眼前,你仍然在拖延。难道你已经忘记了你的责任?”
“我有什么责任,不劳你过问。”血红的絮状秽气缭绕着祝鹤澜周身飞舞,宛如张开的利爪对着狂妄的入侵者。
“你想逃避你的责任,因为你是我们之中在人间行走最久的,你开始眷恋人间,忘了你是谁,忘了他们永远不会接受你。你忘了祝璃霜的下场了?”桑鸦随意地将鼓槌扔到地上,他身上没有弥漫秽气,但是所有的光线到了他周围,便都被吸了过去。他整个人就像是这段记忆中的空白,一处无法填补的空洞。
“祝鹤澜,你是属于秽神的。违抗神之意愿,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么?”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祝鹤澜的长发张扬飞舞,在他身后张成一张死亡的巨网。每一根发丝的末端都对准了大巫,尖锐的利刺上滴淌着足以令人瞬间秽化的毒液。
大巫却冷笑道,“我的主人是混沌之神,不是你。管重六的主人,更加不是你。就算你不动手,他也一定会完成他的使命。”
祝鹤澜的身型骤然散开,化作滔天的红雾,中间挟裹着成千上万的致命红色丝绦,如一道血浪向着大巫倾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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