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玄虞面沉如水, 静默不语;沧云静则讶异地望向自己的母亲, 而沧云暖只是低垂着头, 避开了沧云兮投射而来的视线。
那视线被倾注了太多的情感, 有震惊, 有不信,有愤怒,更多的是...伤心。
那样一双璀璨好比启明星的金色瞳眸, 那双从来应该只见喜不见愁的清澈眼睛,居然也能将漫天浑噩的燥气凝成厚重的雨云,仿佛下一刻就要滂沱而下。
楚离身形一动,下意识地走到了她身前,他见不得她伤心,哪怕...哪怕这具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
“我...”他启唇即戛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滚开!”沧云兮怒喝甩开楚离,继而面向沧云暖忍泪质问,“阿姊...我只想听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兮儿...”沧云暖摇头轻叹一声,缓缓道,“你其实,是父亲从外面捡回来的一只,白毛金瞳的灵猫。常言三魂七魄,其中第一魂名为胎光,主生命。而父亲为掩人耳目,便剃下自己一根肋骨,封印于你的胎光之中,有虎骨障眼,是以,你的身份从未被人怀疑。”
“父亲他...剃下自己的肋骨?”这话好比临头一棒,沧云兮只觉得呼吸都艰难,“为何?他为何要这么做?”
面对沧云兮的诘问,沧云暖却是偏过头去,闭口不言。
“本座来回答你。”天帝从容接过沧云兮递来的视线,唇形优美却字字锥心,他说,“因为你只是一颗,棋子。”
棋...子?
“本座当年登帝是因受到了镇南府的大力扶持,沧云渊,也就是你的父亲,他感受到了威胁,便想着用联姻来平衡两方的势力。但他只有沧云暖一个女儿,这唯一的女儿一旦嫁入天宫,相当于拿整个沧云宫做了陪嫁,是既赔夫人又折兵。所以...他不惜自剃仙骨,罗织了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弥天大谎。”
!!!
沧云兮听完全程,只觉得天都塌了。
印象中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即使人前严肃不苟言笑,但待她是极好的。他对姐姐甚为严苛,对自己却是百般宠爱,她要什么就给什么,简直就是这世上最最好的父亲...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呢?
“我不信,我不信...”她连连摇头,抗拒地后撤了半步,这一退,便退到了楚离的身前。
他伸手扶她,关切道:“你...还好吧?”
“滚开!”沧云兮云袖一甩,怒目而视,“你少在这儿假惺惺,你藏匿我的仙身整整六千年,你这个无耻的小偷!有什么脸站在这儿?”
冥主楚离性情扑朔诡秘,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然而面对沧云兮,面对这样一张过分熟稔的脸,他是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只是耐心地解释:“本君又如何得知,从天而降的猫儿,会是西天沧云宫尊贵的小主呢?”
是啊,猫是猫,虎是虎,怎么可能,如何可能...错认呢?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究竟是何居心?”
楚离沉吟片刻,道:“我只是来确认,寄居你仙身的那个灵魂,还在不在...”
沧云兮勾唇冷笑:“你也看到了,我已经完全拿回了自己的肉身,你要寻的那个冒牌货,只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从楚离大受打击的反应可以看出,这话说得很是恶毒,沧云兮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快感。她觉得自己真可悲,从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的胜利者,一朝沦为一颗欺君罔上罪大恶极的废棋,今时今刻,竟只能拿一个陌生人出气...
沧云兮啊沧云兮,你好可怜,你的存在,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时间,连空气都凝固了,空旷的大殿上,许久不闻声响。
殷红的瞳眸似乎有泪光闪烁,楚离深吸一口气,勉强一笑:“天帝,本君告辞。”
言罢,一阵黑烟消散,再无人影。
而寂遥则沉了脸色,似笑非笑地看向沧云暖:“沧云宫主,如今真相大白,试问沧云宫...该给我巍巍天庭,怎样一个交代呢?”
白惜月知道,对于天帝来说,这件事已经翻篇了,他现在满心眼里,只筹谋着如何清算沧云宫。不管这件事之于沧云兮,究竟会掀起怎样的狂风暴雨,于天帝而言,他目的既成,别人的死活与他毫无干系。
天家无情,真不是说说而已。
小时候,她天真的以为,天帝是深爱着沧云兮的,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傻的可爱。
可能,在一剑刺死娘亲之前,天帝寂遥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爱吧?
沧云暖也不挣扎了,拱手一揖:“但凭陛下处置。”
“沧云静入宫为后,或者~”寂遥冷酷一笑,“沧云宫交出一半兵权,你们自己选吧。”
这苛刻的条件一脱口,沧云暖立刻抬眸直视天帝,心下愤懑不已,却不好发作。
沧云静则毫不犹豫地拒绝:“本宫不愿,我宁死也不嫁入天宫!”
而对于玄虞和沧云暖来说,他们只沧云静这一个女儿,断断不会拿她的终身大事做筹码。无奈,只得俯首一拜:“沧云宫,愿交奉半副兵权于陛下,还望陛下息怒。”
这一幕落在沧云兮眼中,可谓是完全变了味儿,她这会子倒是能理解她的父亲,不,不算她的父亲,该称作什么?养父?棋手?
总之,人们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总归是疼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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