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月明是真不认识,但能喊出云开的名字八成是云开的朋友。
月明吵他微笑道:“他去缅甸舅舅家了。”
油头有些遗憾的呀了一声:“他去了景栋肯定也会顺便去曼谷的,我都大半年没见过他了。”看了月明一眼他又道:“不过能在这里遇见嫂子也不遗憾。”
杜少尉被他左一句嫂子,右一句嫂子喊得脸色如锅底,扔下一句失陪便扬长而去。
月明看向个子不高、长相清秀的油头青年:“您不做一下自我介绍么?”
油头青年朝她一颔首:“鄙人姓罗,和云开是一起留英的同学,经他结识令尊得以到昆明的钱局街开了一家银行。”
钱局街在清朝时是铸币的场所,滇越铁路开通后大批资本涌入争先恐后的在这条街开起了银行。粗略算一算昆明的外资银行差不多有四五十家全挤在钱局街上。ℙo1㈧ê.ⅵℙ(po18e.vip)
昆明人就这样,就算改朝换代以前这地方是干什么的现在还干着类似的生意。摊开昆明城的地图你就知道哪里打酱油、哪里买豆腐。
听到他的姓月明就知道他是谁了,家里在暹罗开肥皂和纱厂的罗二公子。但她更好奇的是:“我们以前没见过面,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罗二公子神秘一笑:“云开在曼谷洗相片被我们看到,我们拿着你的照片问他这位美丽的淑女是谁,他跟我们说‘my girl’”
好肉麻,月明觉得牙齿骨都是酸的。照晴也被麻得不轻,但多年受鸳鸯蝴蝶派小说的浸渗她还是捧着颊星星眼感叹道:“好甜蜜啊!”
罗二公子朝照晴微笑:“您也是一个sweet girl!”
月明云开的朋友果然象他说得一样,都是风月场里的小坏种。昆明的青年就算被家里人扔出去喝了几年洋墨水也不敢大喇喇的称呼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sweet girl。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调戏啊!
看着被调戏得满面红晕的好友,月明心想,这厮长得本就油头粉面的,要是行为再不收敛一点,在昆明挨揍指日可待。
魏五爷送一位有事提前离去的客人出门,路过院中花园的时候见月明无聊的在揪花墙的叶子,笑道:“小阿月怎么不去和里面的小姐妹们玩啊!”
月明拿下别再襟边的手绢擦掉手上沾染的绿汁液,笑着道:“我在等叔叔啊,有事想求您。”说完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魏五爷笑呵呵道:“行,尽管说,你亲爹不给你做主的我给你做主。”
两人缓步往大屋走去,路程很短,但足够月明说话了。
“您也知道我要嫁去允相,那个地方跟昆明可没法比。所以我想结婚后回昆明来和叔叔做邻居,想请您在这海子边附近帮看块地。”
魏五爷停住脚步偏着头有些意外的看着女孩:“这可不是小事,问过你爸爸没有?”
月明愁眉苦脸道:“不敢问,他其实顶不愿意我嫁进土司府,但我硬拗着要嫁,又不想在土司府呆,我怕他骂我作怪。再说了,这里的地是有钱就能买的么,没有您帮忙我就是捧着金山也不知去敲哪里的门啊!”
魏五爷摇头道:“买地可不是小事,你不跟你爸爸商量好,我可不敢帮你。”
“哎呀!”月明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您就帮帮我么,您忍心我在允相土司府晚上还点蜡烛、煤油灯,出门还得坐马车么?再说了,这不是好事么?我现在去张嘴肯定得挨骂,但木已成舟了,我爸爸也只有高兴的份。还是您嫌我聒噪,怕我天天来烦婶婶不想和我做邻居?”
魏五爷哈哈大笑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这嘴是真的厉害了,竟然连我都敢编排起来了。”笑声歇后他语气一转道:“这事我可以帮你,但我得和你说清楚,这里的地是真的贵,买一亩地至少得这个数。”他朝月明比了两个指头。
月明点头:“钱不是问题,只要手续合法,这个数我也是能接受的。要是遇上需要打点的,您尽管跟我说,不能让您为难。”
魏五爷挑眉看她:“看来你还真是找了户殷实人家,这个数眼都不眨的就答应。”
月明叹气:“我家那位少爷当惯了,家里高房大屋、奴仆成群的,诸暨街的房子只有一进的确是委屈了他。硬要他跟我回昆明还不得把住的地方安顿好么?我手里那点钱估计全要撒在置地盖屋了。”
魏五爷取消她道:“早说让你嫁给我家昔宁,不然你何必破这笔财,现城的大屋让你住。”
月明偏着脑袋挑眉笑道:“要不现在进去问问昔宁哥现在换新娘他乐意不?”
屋里的人听到外面魏五爷的大笑声都探头往窗外看去,见是月明陪着他都笑道:“阿月这小丫头就是讨人喜欢!”
这一日月明和罗二公子都很开心。月明是得偿所愿,罗二公子第二天一大早便跑去给远在暹罗的朋友们发电报,内容很短,但信息量很大。
“昨日有幸得见云二娇妻,果然不同凡响,但真人看上去比照片小,云二老牛吃嫩草果然是个变态。”
电报到达苏时越手中时,云开恰好也在。见苏时越捏着电报纸笑的不可自抑,他好奇的抢过来一看,顿时气得把电报撕得粉碎。
咆哮道:“她17岁了、17岁了。!”
早晚还带着浓烈寒意的二月,圆通山的樱花开了,兰应德带着全家去赏了一回。仿若被一片粉雾笼罩的山上,很多年轻人带着野餐盒在树下野餐。他们围坐铺陈青草地的野餐布周围,喝着汽水吃着羊角面包谈笑风生,一阵清风吹过粉色花瓣从枝头跌落如疾雨一般撒在他们身上。
看着这仿若水彩一般的画面,月明有些遗憾道:“我们也该带点吃的来这野餐的。”
月明话音才落刘妈便接着话头教训她今天的衣着:“野什么餐,你看你今天裤子短成什么样?坐在地上草丛里的虫子非咬你一大腿包不可。”
月明不服气抬起小腿指着长及膝的棉袜道:“我穿着袜子呢?”
见她还犟嘴,刘妈生气了,盯着她短裤和及袭袜中间露出来的那截腿气哼哼道:“这才二月呢,你就作天作地的不好好穿衣服,大清早冷风刮得嗖嗖的,你还露那么截腿,你也不怕到我这个年纪老寒腿。”
月明笑得十分可恶:“我到你这个年纪且有些日子呢,到时候再说吧!”
扶着刘妈的叶户撇过头偷笑。
兰应德怕两人吵起来没完没了,对刘妈道:“你管她做什么,她这个年纪火气壮得很,又正爱俏。大不了冻病了不让她吃药片,你给她熬中药,知道药汤苦她下次就不敢了。”
刘妈敢和小姐大小声,但老爷出声劝阻她还是知道尊卑不敢太肆意的。不满的又瞪了一眼月明那截白生生的腿,让艾叶扶她去一颗开得如火如荼的海棠树看看。
迁就着刘妈的小脚,一家人赏得不紧不慢,在一棵树下遇上也举家来赏花的照晴一家。
两家大人拱手见礼,照晴拉着她坐在简易搭起来的木桌上前拿了个熟透的柿子给她。
月明最讨厌这玩意,软不拉几的。连连摆头拒绝道:“我不爱吃这玩意,里面那几个舌头吸进嘴里恶心死了。”
照晴嘿嘿嘿笑着跟她耳语:“那不是跟法式深吻一样,我才不信你跟你家那位没试过。吃他的舌头就不恶心了?”
月明没料到她竟奔放至此,挑着眉用气音问她道:“小看你了啊法式深吻要啥工具你都知道!最近谁带你领略、实践过吧!罗二公子?”
照晴被说中了,娇羞的推了她一把。劲有点控制不住,差点把她从帆布椅上推下去。
月明扶着头上的画家帽坐稳,气茫茫道:“你想毁了我的花容月貌么?”
照晴轻蔑的看扫向今天穿的深蓝毛衣套、四分短裤,羊毛过膝袜,头上的贝雷帽和肩上斜挎的牛津包,打扮得跟一个刚入学的国中生一样。
“你换顶帽子就能和那帮童子军一起玩了,穿的都是什么?”
月明见她攻击自己的衣着,撇了嘴不服气道:“我爸爸都赞我这一身可爱。”
照晴嗤笑:“你八十岁穿这一身在你爸爸眼里都可爱。”
月明翻脸,气呼呼要走,被照晴拖着胳膊拉回来。同她道歉:“好了,好了,整个昆明城就你兰大小姐最可爱,行了吧?我说错话请你去德国人的馆子吃猪脚可以了吧?”
月明看看自己套着袜子的小腿,怀疑的问:“不是不是讽刺我?”
照晴白了她一眼:“他家的德国香肠和猪脚是招牌菜,一顿饭要花五个银元呢!我拿五个银元讽刺你?”
月明听到饭菜的价钱连忙蹦到兰应德面前跟他说要跟照晴去吃午饭。
兰应德本想赏完花再带她去圆通寺吃顿素斋,本想让她不要去了,但两个女孩都哀求的看着他,他也只好同意。
叮嘱道:“不要太晚回家。”
照晴在一旁得寸进尺的商量道:“我们还想去看场电影,今天上新片费雯丽和克拉克.盖博演的《乱世佳人》”
兰应德还没开口,照晴的父亲便掏皮夹:“去吧,去吧,我给你钱买电影票。”
兰应德没了脾气,也掏出皮夹拿了几张钞票递给月明:“同学请你看电影你也得请人家喝瓶汽水。”
两个女孩接过钱手挽着手往山下跑,照晴的父亲还在背后大声问:“要不要让你哥哥开车送你们?”
照晴回头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坐黄包车。”
来到德国餐馆,照晴让月明先点菜,她打电话联系电影票,省得待会吃完饭买不到票。
一个金发眼窝深邃典型盎克鲁长相的白人侍应捧着菜单递给月明。
菜单虽然标识了英文,但月明还是对上面陌生的单词两眼抹黑,用英文问侍应有什么推荐。
等照晴回来,月明已经点好了酸味牛肉、纽伦堡烤肠和土豆泥,饭后甜点选了黑森林蛋糕。
侍应生朝她们俩眨眨眼问,想不想来点德国着名的慕尼黑啤酒。
两个女孩互相看对方一眼后拼命点头。
侍应写好菜单请她们稍等一会,照晴问月明:“你英文讲得不错啊!你未婚夫教你的?”
月明拿起桌上擦得亮晃晃的银汤匙,照着自己的影子梳理帽子外的刘海,头也不抬道:“谁跟你讲的?罗二公子?我跟你讲,我未婚夫那帮发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离他远点。”
照晴无语:“是什么让你气定神闲的说出这种话?不是说物以类聚么?你未婚夫为什么能撇清?”
月明看了她一眼继续整理自己的刘海,用一种十分肯定的口吻对她道:“他要不是遇上我,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不是好东西。”
照晴
菜上齐了,月明看见香肠想起兰应德和云开在外跑货的辛苦,对照晴道:“呆会你陪我去买几箱德和的罐头我爸他怎么来了?”月明发现窗外停了一辆军车,一个有点熟又不太熟的人从车上下来,朝窗内的人粲然一笑。
见照晴心虚得不敢抬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嘲讽道:“出卖朋友的香肠好吃么?咱两的友谊就值五块银元是吧?你多吃点,不把这家餐馆的香肠、猪脚全部吃完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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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àňjΙúsんúщú.νΙρ 昆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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