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危云的瞳仁一瞬间轻颤了下,明知不该,却还是忍不住顺着倜夜的话,问:“……什么念头?”
随着这一句问话,一瞬之间,两人间的气氛好像陡然变得十分粘稠,蓦然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气息涌动在空气里似的。
凌危云因为被倜夜刚刚那么莽撞地凑到身前,不由往后退步,抵到了身后的墙壁,两人的姿势一时也有些难以描述,但一时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个。
随着空气里的黏稠浓度不断增加,倜夜盯着眼前的人,一瞬间难以思考了似的,他突然咬咬牙,豁出去了似的,他往前凑了上去。
凌危云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眼前的人突然放大到有些模糊,随即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住了。
因为太过震惊和不可思议,凌危云一瞬间甚至忘了反应,直到倜夜因为经验不足,又莽里莽撞地,不小心咬痛了他。
凌危云才遽然回神,一手撑住倜夜的胸膛,将他推开了。
凌危云紧紧皱起眉,喝道:“你干什么?!”
做出行动之后,一瞬间心里的忐忑和不安都好像不翼而飞了,倜夜反而镇定下来,道:“大师兄你不是问我起了什么念头吗?”
他盯着凌危云,目光赤?裸,有种很直白的意味:“这就是我的念头。”
“我对大师兄你,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随着倜夜的这一句话,还有白衣青年蓦然放大的瞳孔,凌危云突然感觉到脚下一阵晃荡。
他心中一惊,直觉是幻境出现了状况。
眼前的小屋,头顶的天花板,都在这剧烈的震荡中开始倒塌。
而屋内的两个人却毫无所觉,他们身处废墟之中,像是台上的偶人,继续演着自己的话本。
凌危云紧紧地皱着眉,仿佛难以置信,他脸上是一种十分难以描述的神色,既谈不上愤怒,也说不上厌恶,更好像是一种被从未知悉过的新鲜东西给冲击到了,一时措手不及,不知所措,而引发出了一种惊慌。
凌危云甚至没有敢接触对方的眼睛,口中却仍然很冷硬,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倜夜这时候神情却变得严肃了起来,道:“我没说疯话,大师兄,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凌危云飞快地道:“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他语速很快,像是要把这些自己不熟悉的,陌生的,令他慌张的东西,想也不想地给一股脑推回去:“你是新来的师弟,我身为宗门大师兄,对你多加照拂,也是理所应当。”
最后,凌危云皱皱眉,道:
“倜夜,你不要想多了。”
突然轰的一声,这座房子彻底塌了,而屋内的两个人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凌危云从砖瓦石砾中冲出来,飞上半空,只感觉到脚下剧烈摇晃,眼前的天空,云影,山树,一切都在扭曲,下坠。
凌危云猛地意识到,这是幻境将要结束的表现,所以幻境里的一切都在开始坍塌。
他急忙看向四周,想要找到幻境的出口。
如果在幻境彻底坍塌之前,他还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就要和刚刚那两个人一样,被幻境的尘灰压在这里面了。
凌危云停在半空,闭上眼睛,放出自己的神思,幻境要坍塌的时候,主人意识的波动是最为强烈的,这时候最容易找到幻境的缺口。
凌危云屏息凝神,果然很快找到了灵力波动最为剧烈的地方。
他睁开眼睛,顺着灵力波动的方向找过去,却发现缺口竟在太极峰上的太极殿。
只是受到幻境崩塌的影响,太极殿也在垮塌,金砖玉瓦纷纷下落,里面的人四散奔逃,丹鼎从山上往下滚落,掉出的火星燃起了一片树林,火光冲天。
凌危云看着眼前一幕,明知是假,一时却仍然有种心悸的感觉,倒好像太极殿真的惨遭大祸,要烟消云散了一般。
凌危云几乎想要去帮忙救火,但随即意识到这是在幻境里面,他勉强止住脚步,直往太极殿中走。
殿内也已经一片狼籍,经书倒了一地,浮在半空的炉鼎倒了下来,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梁柱不堪重负,折断下来,压住了几片衣袍,其中有一片是青色的,绣着明灯暗纹。
凌危云认出来这是浮灯的衣物,他再难忍住,冲过去,将那根断柱拉开,被压在下面的果然是浮灯,形容枯槁,奄奄一息。
凌危云脑子里一白,脱口喊道:“师尊!”
然而没人能看见他,浮灯眼珠浑浊,半闭着,像是快要睁不开了。
他蠕动着嘴唇,口中似是念着什么东西,然而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楚。
凌危云俯下身去听,半天,才模糊地听到浮灯口中念的是:“阿云,阿云啊……”
明知道对方听不见,凌危云还是应了对方:“师尊,我在,阿云在这里。”
浮灯气息微弱,断续道:“孽障……倜夜他……”
然而一句话到底没能说完,浮灯眼皮渐渐合拢,气息停止了。
凌危云抱着他,感觉很奇怪,浮灯在他怀里咽气的时候,他既没有感觉到哀恸,也没有什么悲伤和痛苦,只是一瞬间心中空荡一片,好像他的胸腔里,跳动的那一颗东西,不是心脏一样。
凌危云将浮灯放下了,即便知道这是在幻境中,还是不能弃自己的师尊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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