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江父外出公干。
尽管不情不愿,江淼仍保持每周两次回家吃饭的频率。
简单的家常菜,江淼吃了这么多年,再难吃也习惯了,闷头咽下咸到苦的上海青,味如嚼蜡。
“下周五是你外婆生日,你记得早点过去陪她。”
江淼疑惑,“既然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不一起帮外婆庆生?”
在学校累了一天的江母甚是疲惫,语气淡淡的说:“我俩脾气不对付,她嫌我烦,我嫌她啰嗦,一见面就闹个不停。她性子是越老越固执,现在又有高血压,我是尽量能躲就躲,就怕触她眉头,气急伤身。”
话说到这,她似突然想起什么,低声叮嘱道:“还有,上次你住院那事,我花了不少功夫才瞒住她,你机灵点,别一时失语说漏嘴,她年纪大了,禁不住这种刺激。”
江淼点头,“知道了。”
饭毕,江淼依照惯例收拾餐桌加洗碗,碗筷刚放入水池,江母在身后叫她,她没回头,轻“嗯”了声。
“你跟那个纪炎,真断了?”
她呼吸紧了紧,水龙头倾泻而下的冷水,冻得她一哆嗦,思绪一下飞远了,江母的话也是敷衍着回,“如您所愿。”
江母靠在门槛上,语气柔和的开口,“你年纪还小,偶尔走了弯路也不碍事,学会及时止损,也是一种成长。”
“我明白。”
江母难得这么温声细语的说话,江淼自然也会顺坡下。
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顶多只是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看法相异,但本质上总归是一家人。
她离开前,江母故作随意的提起校长家留学回来的儿子,明里暗里都在询问江淼的意思。
江淼想着,反正这段时间已经成了相亲机器,多一人少一人也没差,这次没再强硬推脱,只说不喜欢应酬式相亲,但可以接受单独见面。
江母自是不满意,但闺女好歹松了口,最终还是应了她的要求。
见面约在两日后的某咖啡厅。
那天放学,她早十分钟来到咖啡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杯柠檬水,看着窗外的风雪发呆,安安静静的等。
至于身边何时出现一个人,她也不知道,直到服务员送上菜单时,她才恍惚着回神,这才发现桌对面坐着的男人。
一身整洁合体的西装,带着清秀的金边眼镜,眼睛细长,脸颊白净,斯文雅致,第一印象还是好的。
两人对视一眼,淡淡尴尬漫散开。
男人礼貌微笑,率先开口:“你好,我是李煜。”
她也淡淡的笑,“我是江淼。”
男人说:“常听吴主任提起你,今日有幸见到,果真如她所言,叁水成淼,甚是水灵。”
江淼被夸的有些羞,“你过奖了。”
这时,李煜绅士的将菜单递给她,江淼说:“卡布奇诺就好。”
男人叫来服务员,除开她要的,还要了杯冰美式。
“你喜欢喝甜的?”他轻声问。
“嗯。”
“都说人的味觉跟个性相符,爱吃甜的人,善良心软,梦幻主义。”
江淼顺着他的话问:“那你了?”
“我喜欢征服高难度,越不可能达到,越有挑战性。”
小姑娘逮着话柄,轻松把话递回去,“冒险主义?”
男人笑了,“可以这么说。”
后面的时间,两人相处的很愉快,一杯咖啡很快喝完,他又叫了沙拉跟甜品,江淼认真听他说话,不知不觉吃个精光。
李煜这种男人,聪明懂分寸,说话慢条斯理,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更不会抛出让女人无聊或者具有侵犯性的话题。
此外,江淼还可以确定一点,这个男人的学识跟阅历必然在她之上,且高出很多。
因为他能接下她抛出的所有话题,即算是她在领域里颇为深奥的古言跟四书五经,他都能侃侃而谈,谦虚的发表自己的看法。
结束时,男人提出送她回家,她婉约拒绝,他也不坚持,只加了微信,让她到家后报平安。
这头江淼人还没进屋,八卦的茉莉发来微信,猴急的问她相亲进展。
江淼歪头想了想,认真回复她,『很好,但没有心动。』
随后茉莉发来一长段语音,大致意思是感情可以培养,门当户对,志趣相投的关系才最为稳固,让她多接触多了解,感情这玩意,冷不丁就冒出来了。
江淼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觉得,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感觉。
茉莉笑她矫情,她瘪瘪嘴,也不反驳。
如果连感情生活都不可以矫情,只会顺着大环境随波逐流,得过且过,那何必要费心培养一个人的独立人格,直接流水线生产机器人岂不更妙?
以后的日子,他总会在合适的时候发合适的消息,两人聊的不多,但永远不会冷场,分寸把握的极其到位。
她又陆续跟他见了两次,一次去书店,一次去看电影。
江淼觉得跟他相处的确轻松,两人自然的就像认识很久的朋友,但感觉也只能到朋友为止,多一分她都不习惯。
周六,她去学校参加教师培训,晚上李煜约她吃饭。
他知道江淼爱吃甜,特意选了家甜品很出名的法国餐厅,两人相谈甚欢,江淼浅浅尝了小杯红酒,脸颊红扑扑的,她不敢喝多,点到为止。
这家餐厅处在私人会所的6楼,刚刚吃完主菜,楼上突然响起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便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且越来越浓烈。
楼上的人群火急火燎的往下跑,女人们踏着高跟鞋嚷着“着火了”。
餐厅里的人几乎全站了起来,这时,店里的服务员开始一面道歉一面紧急疏散人群,告知安全通道的位置。
李煜还算镇定,一手拧起江淼的小包,拉着她快步走出餐厅。
搂道里的灯忽明忽暗,楼道空间又小,人扎堆往下跑,难免会有肢体碰撞。
江淼跟在李煜身后,身侧突然挤过来一肥胖的贵妇,屁股用力一顶,瘦弱的江淼被这一击猛攻撞到墙壁上,下落时一脚踏空,整个人跪下去,膝盖磕在凸起的石阶上,好在前面的李煜及时接住她,才险些没滚下去。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没动,直到身后的人穿过他们陆陆续续往下逃,等人差不多走空了,李煜才将人扶起来。
他柔声问:“你怎么样?”
江淼疼的皱眉,“没事,膝盖撞了下。”
“你试试还能不能走?”
她试探着动了动麻木的那只脚,可一动就疼的厉害。
李煜见她脑门冒出细汗,静了几秒,说了句:“失礼了。”
然后,他不顾江淼惊愕的眼神,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一步一步稳稳下楼。
江淼原想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自己脚受伤走不了,也是在变相耽误他的时间,于公于私,他这么做也是在理的。
两人没多久便下到一楼,掀开门帘,前脚刚走出会所大门,后脚迎面撞上来人。
李煜停下来,语气抱歉的说了声,“不好意思。”
怀里的江淼闻声微微抬眼,目光直了,呼吸也空了。
这运气,好的简直可以去买彩票中大奖了。
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烟城消防大队的叁尊佛,一身军装的纪大队长,还有全副武装的左右护法鹿白跟江牧。
纪炎面无表情,乍一看与往常无异,只是当眼神从江淼脸上移到李煜身上时,肉眼可见的冷下去。
“你们先进去查看现场。”
“是。”
早看懵逼的两人异口同声的答,就这宇宙碰撞的刺激场面,他们是一秒也不想多呆。
李煜也是察言观色之人,光是江淼躲闪的目光以及男人略带敌意的注视,他便觉得事情不简单。
纪队长死盯着江淼低垂的小脸,尤其再嗅到她身上飘散的淡淡酒气,脸色越发难看,沉声问她:“伤哪儿了?”
江淼本不想搭理他,但碍于现在并不时宜的尴尬氛围,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就膝盖磕了下,不严重。”
男人皱紧眉,不容拒绝的口吻,“伤的重不重医生说的才算,先去医院处理伤口。”
江淼看着他略显阴沉的俊脸,既不愿乖乖听话,又不知该怎么出声拒绝。
反倒是一旁被完全忽略的李煜礼貌的发声,“谢谢提醒,我现在就带她过去。”
纪炎没出声,只是看他的眼神,颇有万箭穿心的杀伤力。
李煜抱着江淼穿过他身边,男人胸腔一热,忍不住唤了声,“江淼。”
前进的两人停步,李煜转身,怀里的人儿一脸迷惑的看着他。
纪炎缓过神,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在干蠢事,他抿了抿唇角,又说:“没事了。”
这时,对讲机里响起江牧的催促声,公事在身,纪炎也不好多作停留,视线在江淼脸上停留了几秒,转身往里走。
等人消失了,李煜淡声问她:“你跟刚才那位军官认识?”
江淼不觉得自己跟李煜已经到了可以聊隐私的地步,随口回答,“算吧,他是我外公以前的兵。”
“看着挺关心你。”
江淼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他很尊敬外公。”
话说到这儿,李煜笑了下,他知道是问不出什么实话了,索性聊些轻松的话题,缓解她膝盖上的疼痛。
8楼厨房着火,火势不算严重,但浓烟较大,费了些时间才彻底扑灭。
纪炎指挥其他人处理后续,冲锋陷阵的鹿白跟江牧两兄弟灰头土脸的坐在前坪石阶上,一口一瓶水的猛灌。
两人闲聊几句,话题自然而然的扯到纪炎身上。
鹿白抹了抹脏兮兮的脸,“我就说这段时间纪队情绪不对劲,搞了半天,不是更年期提前,而是把江老师给弄丢了。”
江牧接着话说,“要我说啊,就我们这群干公职的,就别去幻想什么儿女双全,家庭美满了,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单身狗,孤零零过一辈子得了。”
“你看纪队,有摸样有身材有社会地位,卡里的钱可能没有那些败家子多,但人品绝对能秒杀他们,可那又怎样,老妈老妈没了,老婆老婆跑了,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咽下去。”
话题到这,鹿白突然想起什么,歪头问他:“你说起这事,我越想越奇怪,你说老太太在疗养院安安稳稳待了几年,虽说对纪队不算友好吧,但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怎么就莫名其妙吞药了?”
“老人家的心思谁又能懂..”
鹿白凑过来,小声问:“还有,那天下午老太太不是被送去医院抢救吗?后来转到重症病房时,我隐约听见宁护士跟纪队说,前一晚有人去探望过她,唉...你说这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江牧摇摇头,“这鬼知道,我只知道就算是阎王爷来索命,以纪队那性子,这笔帐他也只会算在自己头上。”
“可怜的老纪啊,身上莫名背了两条人命,这下老婆也没了,我都不知道他以后怎么还笑得出来..”
鹿白也跟着长叹一声,“惨,实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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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章写的心力交瘁,下章来点外婆家夜宿的干货~)
(由于喵写文不爱写大纲,导致很多时候都是根据主观意思写,所以容易出现bug或者交代不明的情况,所以小可爱们在看文时,如果有疑问的地方一定要提出来,喵好及时修改或交代清楚。一篇文好看固然重要,但故事逻辑清晰,内容完整,这两点也不可缺少,喵谢谢大家了,啾咪~)
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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