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长大了。
乔青崖感慨得差点落了泪。
“可是初儿,你留在相城,那个林君劢不会放过你的。”他担心女儿的命运。
乔若初早就打定主意了。
“阿爸,我要走,但我要光明正大地走。”她说。
余姨太挪过来坐在她身边:“初儿说的对,上海尺把儿距离,纵使一时逃了,难保日后他不会把手伸到那里去。”
她伸手环住余姨太,把头埋进庶母的怀抱,“姨妈可好点了?”
轻声叹了一口气,余姨太说:“估计这毛病是去不掉了。”
她紧紧抱着女儿,不由得又想起了在她腹中四个月就被吓得流掉了的孩子。
心上的抑郁反射到身体上,余姨太的病痛越来越深了。
一连好几日,乔若初都住在自己的家里,她的心慢慢沉静下来了,在学校里学的认真,功课慢慢又遥遥领先了。
她丢失的照片,方纪瑛到底是没有为她找回来,为此,她道了几次歉。
“算了,丢了就丢了吧。”乔若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难过的很。
不知道会落在什么人的手里。
她忧心。
“若初,你知道吗?纪瑛好像接受吕院长了。”有一次,姚思桐悄悄告诉她。
坐在椅子上的乔若初意外的差点弹了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意外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她问。
姚思桐拉拉她的袖子:“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她现在还不承认。”
没想到这丫头的心思还挺深的。
完全看不出来。
乔若初嘀咕。
不过人家谈个恋爱挺正常的,她也没想太多。
“思桐,你什么时候也交桃花运啊?”她看着姚思桐稳重的脸问。
“若初,你不是不知道我对辜公子的心思。”姚思桐沉了表情,不满意她这么问。
她知道自己失言了。
“对不起,思桐。”乔若初赶紧道歉。
至此,她们之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谈了。
乔若初觉得是自己的错,试图挽回了几次,发现一点作用都没有,只好放弃了。
方纪瑛没心没肺的让她觉得不靠谱,她懒得同她说那么多的话。
她来学校不是来交朋友的,是来学习的,因此,她并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心里坦坦诚诚的,别人怎么对她,她亦怎么对别人,实在勉强不来,就算了。
这大约是乔若初的处事原则吧。
周末的时候,她窝在闺房里给夕诺写信,说她去了西湖,那里很美。
还说她听他说南宋名妓苏小小的坟墓埋在西冷桥畔,她想去凭吊,同去的人说小小是薄命之人,甚是不屑,不让她去。
她没告诉夕诺与她同游西湖的是什么人,因为她也说不清自己与林君劢的关系。
她出门寄信的时候,迎头遇上了来家里找余姨太说话的施曼曼。
施曼曼今天穿着橘红色的绣着大花朵的旗袍,脸上涂的很艳,带着大大的金耳环,瘦骨嶙峋的手腕上带着粗宽的翡翠镯子,看起来一点都不缺钱。
她一笑起来,牙齿黄黄的,带着萎靡的气息。
第六感告诉乔若初,这个女人,不会为乔家带来好运的,她不是那么欢迎她登门。
“表姨娘来了?”尽管心里那么想的,她还是保持了礼貌。
“哟,小姐出门啊?也不叫个下人跟着?”施曼曼笑都上眼线都晕到眼睑上去了。
刚好余姨太迎了出来,施曼曼去和她打招呼了,乔若初赶快转身走了。
“曼曼小姐快请屋子里坐。”余姨太特别高兴。
施曼曼摇着高跟鞋走了进去,坐了一会儿,见乔青崖不在家,乔家也无甚好玩的。
“茉青,今天外面阳光这么好,咱们姐妹俩出去逛逛吧。”她的话正合了余姨太的心思,她正想出去走走来着。
病了许久,开春以来,她都还没怎么出门呢。
她换了鲜艳的衣服,交代好家里的事儿,跟着施曼曼上街去了。
走了一会儿,施曼曼说她要约上葛慕川的夫人,乔家和葛家来往过多次,余姨太欣然同意,于是俩人一起朝葛家走去。
葛家世代行医,家境殷实,住在相城中心西南角的大院里,非常好找。
她们去的时候,葛慕川不在家中,大约在诊所坐诊,儿女也都不在,只有太太张氏跟几个佣人在摸牌。
“乔太太,好久没见到你了,听我家那位说你落了点毛病,好了没有?”一见到余姨太,张氏就喊起来。
她嗓门大,说起话来像在吵架。
不过就怕说什么来什么,让她这么一说,余姨太还真是腰疼的直不起来了。
她皱着眉头强撑着:“唉,算是好不了了。”
张氏见她难过,马上命人扶进了内室。
内室摆放一张铺着软褥的红木榻子,几张桌椅,余姨太一看便知,这是主人家专门烧福寿膏的地方。
福寿膏就是鸦片烟,街上有不少的烟馆,专门供人进去吸食烟土。
早就听说鸦片烟能止痛,上次施曼曼就私底下劝她吸一两口,可是乔青崖断然说不行。
她也知道,福寿膏一抽上就离不了了,多少人家因为这个倾家荡产的,确实不能沾。
可是现在,她顾不上了。
张氏指挥下人刺啦刺啦的烧了几个“泡子”,自己拿上一根烟枪,依着座椅面抽了起来。
施曼曼没用烟枪,直接对着福寿膏冒出的烟气猛吸一阵,脸上呈现出萎靡慵懒欲睡的神色。
余姨太一开始没动,但福寿膏越烧味道越浓,烟气越多,一会儿她开始感觉到身体轻了许多,腹部也不那么痛了,如浮在云上一般。
福寿膏烧完了,她的疼痛不见了。
张氏抽完,鼻子下面两道黑烟,她便着下人拿了一块豆腐来,碾碎了用手在脸上揉了揉,面皮立即回复了白腻。
“葛太太,你这保养的方法稀奇了。”施曼曼说。
“这还没完呢,平时我都要用蜂蜜调上鸡蛋清做个脸呢。”张氏炫耀地说。
余姨太见她年过四旬,依然风骚饱满,不由得觉得自己苦命。
乔家虽然生意好不到哪里去,也不至于缺她烧福寿膏的钱,可偏偏就是不给她用,怕上了瘾。
归根结底还是怕浪费钱财。
她心知肚明。
想到这么多年乔青崖对她的种种冷漠,加上这次的小产之痛,多少怨恨和委屈,一起在心底翻滚,彻底粉碎了她的理智。
“葛太太,麻烦您给我备一套新的烟具,钱我来出,以后我会经常来打扰的。”她说着放了十块钱在烟榻上。
施曼曼装模作样地说:“你终于肯听我劝了。乔老爷做那么大的生意,这点钱还是有的,你何必忍着。我看了都揪心。”
余姨太从葛家出来的时候精神抖擞的,徒步走回自己的家门也不见疲累,跟换了个人似的,家里头的佣人都吃了一惊。
之后,她隔了三五天去了葛家一次,这回她学着张氏的样子摸起了烟袋,抽了个欲仙欲死。
恰好辜骏从上海寄了止痛药回来,乔青崖见她这么好劲头,以为是止痛药的作用,一个劲夸洋人的东西好用。
其实余姨太就在他面前吃了一片做做样子,之后她再也没动过那瓶药。
两个月后,她去葛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后来实在瞒不下去了,她就买了烟具藏在二楼的侧卧里,乔青崖早上一出去,她就端一块豆腐去上面,抽上一袋烟,欲仙欲死后再用豆腐揉去鼻子下面的黑灰。
第一百零八章 见你倾城
一开始觉得余姨太不太对劲的是孟妈,她在乔家做了将近二十年了,很少见姨太太这么勤的往二楼跑的,她便多了个心眼。
留心了两天,她发现姨太太竟然在抽大烟。
孟妈吓坏了。
她知道做下人的规则,不干涉主人的事儿,于是便埋在心里,有时候乔青崖突然回来了,她还替余姨太通个风报个信。
很快,余姨太的私房钱就全部烧完了。
她变着法子向乔青崖要了几次钱,乔青崖也不以为意。
毕竟,上次她小产,全部是因为自己手上的东西招惹来的祸患,在心理上,他是亏欠余姨太的,所以他很大方,一次给她不少的钱。
到了五月底,乔若初因为要准备期末测试,几乎天天回乔家。
近来林君劢太忙了,即使接她去枫林公馆住,也不怎么能见到他。
他忙着谋划铲除徐鸿声和把相林的人马调到湖州去驻扎的事情,也因为上次乔若初在他受伤的时候要跟辜骏逃跑,伤透了他的心。
他于儿女情长上淡了不少。
有时候正巧回去的早了,他还会像以前那样晚饭后牵着乔若初的手去散步,但不会像以前那样神情地吻她了。
她还是看不透他。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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