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逝水笑了笑,没有回答。
已是深夜,还下着雪,路上鲜有行人。他牵着马,没走出多远,就看见前边有几个喝了酒的士兵,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刚要过去,就看见那群人扛起一个人,把他往路边一抛。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街口,一群士兵做完这件事情,就上前复命:“李将军,都办妥了。”
那人应了一声:“我请兄弟们喝酒。”
满天风雪,江逝水这才认出那人是谁。
又有人问:“他和将军有什么过节?”
“因为他。”那人顿了顿,低声道,“喜欢的人同我疏远了。”
众人笑道:“如今将军获封建威将军,哪家的姑娘还敢疏远将军?”
他们很快就走远了,江逝水此来,原是为了贺李重山晋升之喜,却不防撞见这件事。他躲在马匹边上,待人走后,便跑过去把雪地里的人拉出来。
那人已然有些神志不清,江逝水拉他的时候,他口中小声地喊疼。江逝水才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便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是梅疏生。他的四肢向怪异的方向屈折。江逝水望了望四周,没有别人,梅疏生的小厮不在,梅府的马车也不在。他将人扶上马,带去医馆。
他至今仍不知道梅疏生是如何一个人在大街上的,又是如何遇见李重山的。梅疏生一向温厚,也不曾向他提过。
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这对梅疏生来说,是无妄之灾。
马车里,老管家宽厚的手掌覆在江逝水的手上:“公子?”
江逝水恍然回神,兀自定了定心神:“我没事。”
*
马车很快就在桐文巷前停下,江逝水跳下马车,急急地推开门进去。
江府的别院有很多,为了躲开李重山,江逝水刻意挑了个最隐蔽的地方给梅疏生,过来的时候还让人绕了路,却不想只躲了一晚上。
他没想到李重山会亲自来淮阳,还提早过来了。
想到李重山从前做过的事情,他有些着急,穿过走廊,径直闯入堂前,直到梅疏生压低声音唤了一声:“逝水。”
他这才回神,见梅疏生安然无恙,暗中松了口气。
梅疏生与李重山两人都坐在堂前说话。李重山面上虽是笑着的,在看见江逝水慌里慌张地闯进来之后,面上笑意不改,手却扣紧了桌角,指尖泛白。
江逝水生怕他对梅疏生做什么似的。
而江逝水自觉失态,也收敛了神色,在梅疏生身边坐下。
三个人客客气气地说着赈灾的事情,假模假样的。过了一会儿,就陷入沉默。
李重山对梅疏生道:“你休息,我同逝水去看看灾民。”
江逝水不愿意让他在梅疏生这儿久留,也点头称是。
梅疏生笑着道:“慢走。”他有意提点江逝水:“逝水,以民为重,万不可像小时候那样任性了。”
最后他二人一同离开,一路无话,走到宅院门前时,正好吴易赶着装满药材的马车过来。他跳下马车,刻意道:“将军,药材都拿来了。”
李重山颔首:“送进去。”他又看向江逝水,江逝水神色淡淡,仿佛没有听见。他只好有意放缓了语气,道:“有一些好药材,对梅疏生的腿有用,我就让人拿过来了。”
江逝水作揖:“那我就替世兄谢过李将军。”
李重山抿了抿唇,又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孟神医,让他给梅疏生看看。”
“多谢将军。”
他总是这副模样,李重山也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
他伸手勾住江逝水的衣袖,愈发低了声调:“逝水,我当时喝醉了,被嫉妒冲昏了头。我已经知道错了,能补偿的我都做了,你别生气了。”
江逝水在原地站定,吐出一口浊气。
他当然知道,依李重山的性子,他是绝不会知道错的,他不过是后悔事情没做得更隐秘些,还留下后面的麻烦。
可是他也不能说。
方才在堂中,讲起赈灾的事情,梅疏生暗中提点他,不要惹恼李重山。惹恼了他,不单是江逝水自己,淮阳城的百姓都不好过。
江逝水自己何尝不知?如今李重山还有耐心,才陪他闹一闹。等过了头,事情便不是这样的了。
年少时候那一点简单的心思,江逝水实在不愿意用它来算计。
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等把这位李将军安安稳稳地送走,淮阳城一切都恢复之前的模样,那就好了。
于是江逝水回过头,朝他很别扭地笑了一下。李重山却欣喜若狂,有力的手臂按住他的肩,一把把他抱进怀里。
江逝水不太自在,挣了两下,没能挣开,便把头别到一边去。李重山比他高一些,蹭了蹭他的鬓角,在他身上丢了魂魄一般,低声唤道:“小公子。”
“我带你去骑马,我驯了许多马,都带过来了,你肯定喜欢。还有两件宫里的披风,你喜欢的红颜色的,给你穿。”
“只要小公子愿意,我永远是小公子的马奴。”
作者有话要说: 逝水:你看我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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