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太医把脉半天不说话,只盯着人柳洺的脸不停地看,不耐烦了:“到底什么病,看清楚了吗?”
太医一惊,跪倒在地,保守试探地说:“这位公子脉相虚浮孱弱,似……似……”
皇帝皱眉:“似什么?”
柳洺也看向太医。
太医对上柳洺探询的视线,总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怎么会有女人跑出来面圣呢?
皇帝又追问了一句:“柳洺到底什么病?”
柳洺?新科状元?太医瞪大了眼睛,心里却彻底定了,连中六元的新科状元怎么可能是女儿身呢!果然自己太过胡思乱想!
他语气变得肯定:“柳大人脉相非常弱,不是先天不足就是后天受过重创,如果不好好休养调理,唯恐寿数有碍。”
皇帝一震,竟然这么严重?
柳洺却反而十分坦然:“臣在老家的大夫也这么说,柳洺向来保重自身,不会做损耗元气之事,请圣上宽心。”
包括太医在内,在场的其余三人都微微诧异地看着柳洺。
皇帝想了想,让太医先退下。
“你家中都知道你的情况?”
柳洺点头,把当初柳家的事情斟酌含糊地说了:“父亲去世亲人重伤,后来妹妹也魂归故里,如今臣母只剩下臣和兄长两人,尤其是臣,只要能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什么娶妻生子她都不奢望了。”
不奢望娶妻生子?什么意思?
皇帝瞪大眼睛。
“柳爱卿,你是说——”
柳洺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个男人的同情和震惊,她缓缓闭上眼睛,无比艰难地点了两下头,不再说话。
皇帝啥都没说,她点头是对自己不能娶妻这件事表示肯定,不算欺君咯。
皇帝突然感到无措,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问出了这种事情!这……这……朕不是故意捅出这种隐私的啊!
陈培书并拢了一下双腿,望着这位天之骄子竟然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
“柳……柳爱卿……”皇帝放轻了声音,有些尴尬抱歉,“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有天纵之才,人无完人,有了旷世才华自然会有些小缺憾。”
柳洺俯下身磕头:“多谢圣上宽慰,臣今日将自身情况如实禀告圣上,只希望往后圣上不要因为臣身体弱了一些就不再信重微臣,虽然微臣体弱,但是并不耽误做事,旁人能做的事情微臣都可以做,恳请圣上无论何时都给微臣一个平等竞争的机会。”
皇帝有些感动,感受到了柳爱卿满腔报国的热血和真诚。
“爱卿快起来,地上凉,陈培书,还不去搬凳子来!”
陈培书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了,再回来时,搬来一把垫了软垫温暖又舒适的豪华凳子。往常六部尚书来了才有这个待遇。
皇帝见了不觉得越礼,十分满意,令柳洺坐下同自己说话。
这么一打岔,皇帝早就忘了自己最开始问的年纪婚配,他现在哪里还敢提婚配不婚配的事情?为了转移话题,还说起了科举考试,读书见解,说起柳洺老家,以及这几年朝廷政令在松原的实施。
说着说着,两人越说越深,开始往如今朝廷时事聊。
柳洺说话周全和缓,表达的观点既合圣心又不尖锐,纵然有与皇帝相左的想法,她阐述理由有理有据有事实,让皇帝不得不承认自己考虑太少,柳洺所言有理;当然也有柳洺观念不对的时候,她从善如流,不等皇帝升起争锋相对之心,她就坦然承认了错误;如果遇到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柳洺则成了硬骨头,半步不让,只一句:臣保留意见。就这么换了话题。
畅谈一个半时辰,皇帝不仅没有生气,还龙心大悦。一个刚刚考上科举的状元,竟然能有如此见地,如此胸襟,还不失读书人的坚持,皇帝觉得自己真是遇到了人才。
柳洺和皇帝聊得开心,小院里柳家母子担心得冷汗连连,枯坐在屋里不敢见人,相对无言整整一个半时辰。
等到柳洺回来,就见到娘亲和哥哥像大病一场般,连站起来都使不上力气……
“您两位是怎么了?”
柳夫人一把拉住女儿的手,抖着嘴唇问:“皇上要招你做驸马?是不是?!”
柳涌拉着妹妹另一只手:“洺儿,这不行!你……你怎么能娶公主呢!”
柳夫人压着嗓子哭:“这是害你自己也害了公主啊!洺儿我们辞官回家吧!你身子不好,我们回家养病去!”
柳洺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柳家母子从没想过攀权附贵,尚公主是件大好事,公主嫁过来困在后宅,即便受到丈夫冷落也不敢声张,否则首先自己就会被世道讥讽放荡,尤其柳洺有体弱的借口,公主嫁过来根本没理由抱怨,柳家要是真的有了恶念,这位八公主恐怕真可能下嫁从此有苦说不出。
“娘,大哥,你们放心吧,我这个身子,皇上怎么可能把亲妹妹嫁给我呢?这话千万别说了,毁了公主的名声,我不能娶也必须得娶了!”
柳家母子眼睛一亮:“那……公主那事不是真的?”
柳洺点头:“我在皇上面前突然咳嗽了,皇上担心我让太医给我把脉,太医说我脉相太弱寿数有碍,皇上当然把话都收回去了。”
柳家母子长长松出一口气:“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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