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已经接连几个晚上和两个妹妹睡在一起,郗耀夜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轻声唤道:“良,你睡了吗?”
郗良睡在中间,“没有。”
“明天,你真的不要去医院吗?”
“不要。”
“你是不是还在想铭谦哥哥?”
郗良没有回应,郗耀夜一声叹息,侧身搂住她,“良,我好希望回到以前,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背书的时候。”
当时的郗良还没说出要和哥哥结婚的话,家里所有人的天还没塌,每个长辈都对她们宠爱有加,生活顺遂而平静。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郗耀夜闭上眼睛,恳求道:“良,你放下铭谦哥哥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不仅你自己痛苦,妈妈和阿姨她们也难过……”
泪水陡然涌出眼眶,郗良一腔委屈,“可我就要铭谦哥哥。”
“他是你的哥哥,有血缘关系的。”
这句话,郗良从小听过无数遍,是铁铮铮的事实,但说服不了她改变心意。
郗耀夜心知肚明,继续说:“他永远都是你的哥哥,谁也抢不走,所以不用你和他结婚,你们永远是最亲的人。”
“我不和他结婚,以后他就会和别人结婚,不会和我亲了。”郗良的声音微冷。
郗耀夜只得暗暗叹气,闭上眼睛,为自己无能帮到妹妹而难过。别人也许没发觉,她却知道,起初,郗良把佐铭谦当成泽牧远,就注定了今天,其实郗良想要的人是泽牧远,可命运无情,纯真的一切被碾压,泽牧远远去,宛如是上一世的人。
再没有人在说话,只有哽咽的声音在低低飘摇,阴成安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抱住郗良,轻轻呢喃道:“姐姐,我会永远和你最亲。”
……
次日,阴成安在琴室待了近乎一个上午,准备去找自己的姐姐,走到大厅时,刚回来的安格斯叫住她。
“哥哥,你叫我?”阴成安忍不住盯着安格斯的金发看,想起已经几个月没见过的金发男人,她的眼里闪烁出异样的光。
她原以为来到美国,可以见到他,现在看来,似乎直到她该回家时也铁定见不到他。
安格斯朝她微笑,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亲切地唤她的另一个名字,“跟我说说你的姐姐好吗,娜斯塔西娅?”
杰克头疼扶额,没想到安格斯脸皮这么厚,还这么明目张胆,压根不怕小姑娘暴露他的心思。
“说说姐姐……哥哥要我说哪个姐姐?”
安格斯脸上挂着轻浅的笑意,自然而然竖起两根长指。
阴成安恍然大悟,“是良姐姐?要说她什么?”
“比如,她喜欢什么?”
“唔……”阴成安认真思考片刻,道,“她喜欢哥哥,喜欢姐姐,喜欢我,喜欢妈妈,喜欢——”
安格斯像被泼一盆冷水,在杰克的窃笑里打断她,耐心道:“好孩子,我不是问这个。我的意思是,她喜欢什么东西?东西,明白吗?或者颜色,反正什么都好,人除外。”
“我知道了,哥哥。姐姐喜欢红色,喜欢枫叶,喜欢刀子,喜欢枪,喜欢电影,喜欢书籍,喜欢……”
得知答案后,安格斯依然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给郗良。
他陷入沉思,阴成安眨巴眨巴眼睛,平静的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她惊愕问:“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姐姐?”
安格斯抬手捂住她的口鼻,张望一下,确定只有他们叁人在之后,他低声道:“好孩子,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阴成安眨眨眼睛,点了点头,安格斯这才放开她,她深深地呼吸着,像在艰难消化这个秘密,末了,又不确定一般问:“哥哥,你真的喜欢姐姐吗?”
安格斯好笑地看着她,“假的。”
“啊?”
小姑娘一脸迷茫,分不清真真假假,安格斯摸摸她的脑袋,哄道:“记得,别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的秘密,嗯?你要是守住秘密,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小姑娘眼睛一亮,“什么心愿?”
“什么心愿都可以,只要别太过分就行。”
好比郗良想要的生日礼物竟然是佐铭谦,简直太过分了。
“什么心愿都可以吗?”
“嗯。你可以慢慢想,等我确定你真的守住秘密,我就帮你实现。”
杰克无奈看着,只觉安格斯过分至极,居然拉无辜小姑娘下水。日后如果他把郗良毁了,等小姑娘反应过来,发觉自己是个帮凶……
阴成安咬唇思索几秒,忙道:“我已经想到了,哥哥,我一定会帮你守住秘密的,你也要说到做到,帮我实现愿望。”
“想到了?说说看。”
“我希望姐姐可以幸福快乐。”
女孩美好的憧憬令安格斯猝不及防一怔,深沉的蓝眸看似波澜不惊,底下却暗流涌动,所有散落的名为情愫的东西都奔赴同一个方向,那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住了一个悲伤的孤影。
杰克暗暗瞄几眼安格斯脸庞上不易察觉的变化。
他们谁都没料到女孩的心愿会是这样。
安格斯本以为她会说想见见霍尔·法兰杰斯,毕竟女孩已经芳心暗许,动情的脑子里应该除了霍尔·法兰杰斯以外什么也没有。
“哥哥,你是不是办不到啊?”阴成安有几分失望地问。
安格斯回过神,明知故问道:“你姐姐现在还不幸福快乐吗?只有她有两个父亲,等她两个父亲死了,她能继承的财产可是别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想象的。”
杰克困惑地皱起眉头,不知安格斯在嘴硬什么,除了把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说糊涂以外,没别的作用。
阴成安不理解,“哥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咒爸爸死?”
艾维斯五世是她的爸爸,康里本与她无关,但她小时候就跟着郗良喊康里为爸爸,谁纠正都没用,因此喊着喊着,她便也有两个爸爸。
安格斯一时语塞,又摸摸她的脑袋道:“你确定不换一个实际的愿望?”
阴成安想了想,顿时蔫了,脑袋耷拉着,“你是说希望姐姐幸福快乐不实际吗?可是我真的希望姐姐可以幸福快乐……
“她想和哥哥结婚,不是你,是铭谦哥哥。但是,爸爸妈妈都不同意,姐姐好像正在为这件事发愁,昨天晚上她都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哥哥,你比我大,比我懂得多,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佐铭谦佐铭谦佐铭谦又是佐铭谦。
安格斯心里冷笑,轻拍女孩的肩膀,风轻云淡道:“我尽力。”
杰克盯着安格斯眸底势在必得的光芒,心里不由替被惦记上的郗良捏一把汗。
此后,由于事务繁忙,安格斯接连几天都早出晚归,和郗良不怎么碰得见,杰克勉强轻松几天,不必担心他闲来无事把郗良吞了。
这一天下午,安格斯和杰克办完事回家,在车上远远就看见叁个女孩坐在树下草地上看书。
郗耀夜已随约翰·哈特利去医院工作、学习,梵妮也跟着去,留在庄园里的叁个女孩自然就是罗莎琳德、郗良和阴成安。
温热的风扑面而来,安格斯还能闻到丝丝缕缕的铁锈味,他因此没有走向女孩们,直接回屋。
杰克有些意外,亦步亦趋跟着安格斯,直到他走回自己的房间,一把关上门。
许久许久,房门打开时,里面的人已经洗过澡,穿着浴袍,一边擦拭湿发一边命令道:“杰克,进来。我怎么没有红色的衣服?”
杰克迟愣地走进去,只见衣柜大开,被翻得凌乱,颜色单调的衣物被扔在大床上,一眼望去只有黑色、白色、蓝色。
“你说什么,安格斯?”
“我怎么没有红色的衣服?”
“红色的衣服?”杰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他想起来,郗良喜欢红色,身上穿的裙子几乎都是红色系,连在泳池里也是一身红色。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安格斯,你不会以为穿上红色的衣服她就会喜欢你吧?”
安格斯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冷冷地看着杰克。
杰克立刻泯去笑意,据实道:“梵妮长着一头红发,有时连眼睛都是红的,据我所知,她可没盯着梵妮移不开眼睛。”
“那证明她不是同性恋。”
杰克耸耸肩,蓦地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从头到脚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一粒风尘都没有,血腥味也被清爽的香气驱散,犹如焕然一新的安格斯,他悬着心问:“安格斯,你不会是要约她吧?”
安格斯冷哼一声,随手拿了件藏蓝色衬衣和黑色西裤,转身往盥洗室去。
“天啊——”杰克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床的衣服,“孔雀真的要开屏了。”
待安格斯打扮好自己,杰克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要阻止他,还是顺其自然,等郗良去拒绝他。
安格斯并不冲动,站在窗边,远远看见罗莎琳德和阴成安还在郗良身边,他吩咐道:“去把她们两个支走。”
杰克倒抽一口凉气,不想安格斯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他叫来一个手下,让他去支走罗莎琳德和阴成安。
年轻人不负所托,很快,树下只剩郗良一人,安格斯这才朝她走去。当然,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甩不掉的监视器。
在靠近郗良时,安格斯言简意赅道:“杰克,从现在开始,没我允许,你最好闭嘴,别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杰克只好应是。
郗良抬头凝望他们,“你们回来了?”
“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安格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后半跪在她面前,看一眼她腿上的书。
“看书。”郗良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陌生但好闻,她不自觉多吸几下,鼻间清香醉人。
“想不想出去玩?”
郗良一愣,“去哪里?”
“随你喜欢。”安格斯懒洋洋道。
郗良缓缓摇头,“我没有哪里可以去的。”
安格斯暗忖着,郗良看着他的衬衣,迟疑问:“哥哥,你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不是穿这件衬衣。”
她记得他穿黑衬衣,一身黑色,衬衣最上最下叁四颗扣子没扣,性感的锁骨在随意敞开的领口处若隐若现,莫名引人注目,还有白净修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仿佛会发光,令她有时看见了,会不由自主多看几眼。
安格斯闻言一愣,心中欢喜但面上浅笑,“那件脏了,我换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早上穿了什么。”
郗良诚实道:“我每次看见你,你都穿一身黑色,像要去参加葬礼一样。忽然换了件不是黑色的,看起来怪怪的。”
“怪怪的?”安格斯神色一凝,难道这个颜色不衬他?
“怪好看的。”郗良脸颊一热,顿时不敢再看他,目光游移不定,全然不知自己为何会感到羞怯。
安格斯惊喜地笑了,锋利的目光看见女孩两腮的淡粉,心里更是欢喜。
杰克眼睁睁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你来我往的融洽氛围,忽觉脚下虚浮,自己仿佛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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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番外:今夜月明(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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