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穿的人模狗样，不再佝偻身形的少年难道还真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向来是冲动占据上风的何小少爷当即忍不住了，撸起袖子，嘴里一边破口大骂着，一边气冲冲上前就要拉过那人揍一顿。
    在他看来，哪怕对方跟在仙师身边几日又如何？就凭他那蠢样子难不成还能赢得对方欢喜？
    但少年身上这一套衣服又着实有些隐隐打他的脸，于是他便不管不顾，先揍了再说！
    说不准仙师看他那副受气包样就会厌恶了呢？
    被娇养的无法无天的小少爷自然是怎么想就怎么做，他身后倒还有个冷静的二弟，不过何东池也就装模作样地拦拦罢了。
    手上端着果盘的少年眸色微冷，就在他准备放下果盘做些什么的时候，自小的耳聪目明倒让他发现了什么。
    门口隐约响起了脚步声。
    为了安抚白河镇众人的心，卫卿今日终于动身溜达了一趟，算是把这不大的镇细细转悠了个遍。
    心里想着给自己准备不少吃食的小家伙，故而卫道长回来时还有几分淡淡的小喜悦，连带身形都没怎么掩饰。
    脑海里季明倒是调侃了他干嘛这么喜悦，他一个元婴后期的难不成还贪恋吃食？
    卫卿连连摇手，表示食色性也，他只是无需吃食，又不是不爱吃食。
    所以今日，心情还不错的卫道长远远就听得院子里有争执声，细听之下便知怎么回事。
    不知那小家伙会怎么回应？
    暗暗想着的男人便没急着回去，可等到院子里人声渐小，打斗声渐起时，卫卿脸色变了——那小子不会打不还手吧？
    一想到小家伙前几日羸弱蜡黄的样子，男人就立刻动了身形。
    不小的拳头带着劲风袭来时，一个白衣身影倏然出现在眼前，阿吾紧绷着的拳头微微松开，唇角勾起一抹笑，又强自压了下去，做出一副稍显弱势的模样。
    在这何府里十多载，少年缺的从来都不是察言观色和演技。
    卫卿冷着眼，仅仅开了极其小部分的上位修仙者的气场，就见那来找茬的少年俩害怕的腿直抖。
    啧啧啧，看看你们这俩怂样，一点都没我家小子镇定。
    这么想着的卫卿自然不会给两个前来挑衅的臭小子好脸色，一个“滚”字还没出口，那俩人就连滚带爬地一边告饶一边离开了。
    等两人飞速离开后，卫卿才收敛冰冷神色，稍微缓和了些，看向他的小侍童。
    小侍童呆呆站在原地，手里捧着的瓜果芳香诱人，卫卿瞥了眼，又将视线落在突然垂下头的少年身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这可怜兮兮、身世凄苦的少年，卫卿自然是有几分怜惜的，但修道之人哪个不是冷情冷性，这几分怜惜到底还是占极小份额的。
    怜惜过后，卫卿还是有些怒其不争，如今跟了他身边，难道行事做人还能没几分底气？
    人如卫卿，这般自小而生的天之骄子，对诸如阿吾这般的少年到底还是不能理解的。
    阿吾听到先生叹了口气，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惴惴不安地抬起眼，就见一道素白衣角划过，对方已经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进来。”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本因男人出手相助而心里有些甜意的少年开始慌了神，不过很快镇定下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变了一副脸色。
    他大概猜到了为什么先生事后会是这种表情了。
    卫卿走到上座刚坐好，一杯热茶就递到了他手边，少年讨好的笑容挂在略微长了些肉却仍显瘦削的脸上，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股气怎么就下去了不少呢？
    看着这幅表情的少年，卫卿暗暗唾弃自己是条颜狗的事实。
    端茶倒水，拨皮奉肉，一系列准备工作麻利地做好，阿吾垂首站在男人面前，一副听从教导的谦逊模样。
    卫卿肚子里那点气是彻底下去了，看了眼手边紫嫩多汁的圆润葡萄，又开始唾弃自己刚开启不久的吃货属性。
    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卫卿摆了摆手，道：“阿吾，你且记着，无论你能不能做我徒弟，如今既然跟在我身边，那就是与俗世做了了断，那些人欺负你你没必要忍着，想怎么反击就怎么反击，有先生在背后给你撑着呢。”
    他说出这番话属实不谨慎，可话到嘴边，卫卿就让它这般自然而然地吐了出来，说出来后便也不觉得怎样了。
    这样一个坚韧性子的少年，他能看照几分，就看照几分吧。
    这般令人任性的话听在话中对象的耳朵里总是让人心动的，少年也不例外，他微微垂着的眉眼眼眶微红，似有什么在心间涌动。
    一个久处黑暗与不幸中的人在面对那唯一的一抹光亮时，总是疯狂而不惜一切的。
    正当阿吾下定决心，抬头准备向他的先生说些什么的时候，抬眸间便看到男人眉角微扬，头部微微偏向某个方向，还未等他开口便率先出了院子。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等少年阿吾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先生在的地方时，发现那里已经围了一圈的人，而他的先生就站在人群中央，那么孤傲卓绝而让他难以接近。
    少年眸中神色微黯，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很快又松了开来，他没有挤进人群，就这么站在外面远远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