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最近睡得太多了,”岁杪笑着,嗓音轻轻的:“如今都过了请安的时辰了,我哪里请什么安,无非就是来见见大家罢了。”
岁杪的话让李茵叶面色一僵,她的话外音她听出来了,她才不是来请安的,只是起得早,闲来无事便来这边走走罢了,而她方才说的话无非就是自作多情罢了。
“听闻你最近身子困乏,这个茶是提神的,正好喝了提提神,”李茵叶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她的视线看着岁杪,“尝尝,味道如何?”
岁杪只轻嗅了一下,眼眸微动,她灵光一现,旋即将茶杯放下,声音平淡道:“喝不下,怪想吐的。”
说完这句话,她刻意忽略掉嫔妃们的脸色,然后站起身对着李茵叶道;“最近也不知怎的,胃里不舒服,也有些乏了,我还是回宫睡觉去了。”
说完这句话,岁杪便转身离开了恩玉宫,嫔妃们接二连三的跟着离开了,殿内只剩下李茵叶时,她终还是绷不住,怒意盎然道:“瞧,这就是爹爹干的好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如今看她这个阵仗怀孕都如此嚣张,若是生出来了不得把后宫的嫔妃们都给赶出去。”
李茵叶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似乎难受极了。
一路出了恩玉宫,岁杪走在御花园内,和清荷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荷笑了后,便无奈的道:“娘娘,悠着点,万一她们真的觉得你怀孕了,怕会遭小人陷害。”
“我悠不悠着点我都会遭人陷害,只是不知陷害何时来罢了,”岁杪语重心长的说,“谁让她们到处说我怀了,太医都说了我是春困,她们还不信,我自然是顺着她们来。”
所以岁杪便特意去了解了一下怀孕的人有何特征,困乏和没胃口想吐,估计方才说的那句话,给她们心头上狠狠的刺了一把刀,倒不是她非得故意这样,而是太医都说的很明确是春困了,她们还是不相信,那这样她便配合她们好好玩一下。
岁杪这个动静闹得可不小,王福传到严翊的耳边时,后宫已经翻天了,严翊听完后,一直低着头眼皮子都没掀开,淡淡道:“晚上去恩玉宫用膳。”
王福只当这次愿合宫那位是触及了严翊的雷点,王福低声道:“皇上,贵妃娘娘素来贪玩罢了,切莫因为这件事和娘娘置气。”
王福的话音刚落,便听见严翊道,“你胡思乱想什么?”
他怎么可能生岁杪的气,到头来哄得人还不是他,气的也是他自个儿,他无非就是几日没见着,心里头惦记着罢了。
几日不见,她又调皮了不少,严翊光是想到这,眉眼都温柔了不少。
王福听完严翊的话,顿时没敢再说什么,觉得自己想多了,赔笑着道:“是老奴想多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
天色渐晚,春夜不像冬夜那般寒冷,但是到了晚间风还是很大,有些凉,岁杪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榻上,面向着殿外,沉儿在一旁一个一个小果子的塞进岁杪的小嘴里。
一双桃花眼耷耷的,看上去十足的倦怠。
直到一小碟子的葡萄吃完了,岁杪方才拿着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嘴角,旋即望着日落黄昏的天,嘀嘀咕咕的道:“又叫王福来说今夜来这里用晚膳,可这都快入夜了,怎么还没见人。”
清荷在一旁摘了几根枝叶和花将它们都塞进了花瓶里,听见这话后笑了笑道:“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忙着呢,娘娘不如好好想想,皇上来了之后你该怎么和她解释今日在恩玉宫闹出来的事儿。”
清荷的话让岁杪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装模做样的咳了咳,然后再也没有嘀咕严翊为何还没来了,比起要和他解释这件事,她倒希望他干脆别来了。
懒得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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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严翊,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阻碍。
承天宫的宫门口,跪着一个宫女,哭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恰好这时,严翊出来了,宫女便大喊道:“还请皇上移步善德宫去看看我家娘娘。”
严翊给王福递了一个眼神,面上的不耐显而易见。
王福立刻上前去问,“罗嫔怎么了?”
“回公公的话,”宫女哭着道:“我家主子昨夜里便起了高烧,一夜没退,太医们来了也看得不仔细,估摸着是看我家娘娘不受宠,便也没上心罢了,所以奴婢斗胆来承天宫请皇上移步善德宫,我家娘娘烧着都还惦记着皇上,一直念叨着想见一见皇上,皇上,奴婢求您过去一趟吧。”
王福上前弓着腰道:“皇上,不如就去瞧瞧吧。”
严翊沉思了一会儿,看了眼天,离晚膳还有些时辰,面色冷漠,点了点头,“去一会儿便去愿合宫用晚膳,你先派人去御膳房传膳送到愿合宫。”
王福转身吩咐了小德子,这次倒是拧了一下小德子的耳朵,“你个臭小子这次可把事情给我办妥了,若是再像上次那个参汤那样造成娘娘和皇上的误会,你看我这次还保不保你这个臭小子的命。”
小德子立刻应了,旋即往愿合宫那边走去。
王福跟着景渊帝的身后,往善德宫的方向去了,宫女先行一步跑回了善德宫,说是里头药味浓,得先去通通风。
善德宫有些远,等去到的时候天彻底的黑了,善德宫的宫殿不似愿合宫那么大那么豪华,进了里头就和普通的宅院没有什么区别,王福站在门口,捏着尖细的嗓音喊了一句“皇上驾到——”
里头出来几个宫人跪在殿内,惊喜万分的跪地行礼。
“奴才、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翊嗓音一如既往的冷冽,淡淡的说了一句“免礼”后,便对着宫人问道:“你家主子呢?”
小太监立刻站起身弓着腰回答道:“回皇上,娘娘在主殿内,太医说不能见风,所以不敢出来迎接皇上,还请皇上移步偏殿,娘娘在里头等您。”
严翊抬脚往里走去,王福跟在身后,这个宫殿不大,主殿内也就几步的距离,推开殿门走进去,里头并未点燃多几盏烛火,忽明忽暗,王福站在殿外的门口候着,倒是那个宫女,立刻将殿门关上,道:“皇上,我家主子见不得风,殿门不能久开,还请皇上恕罪。”
紧接着殿内响起了女人娇气虚弱的声音,“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在屏风后,严翊眼皮子懒洋洋的一掀,淡声道:“免礼。”
“谢皇上,”罗嫔的声音也不知是刻意放低的还是天生如此的娇媚,又道:“不知皇上今日能来瞧臣妾,臣妾真是受宠若惊,多谢皇上惦记。”
严翊站在殿中的位置,主位上冉冉升起白色的丝烟,香味扑鼻,香气有些浓烈,可又交织着药香,让人一时有些分不清楚是药香还是香炉里的香气,紧接着,严翊听见屏风里头那人道:“臣妾刚进宫那阵子便绣了一个香囊给皇上,还请皇上收下。”
说着,殿内响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罗嫔从屏风后走出来,身影一晃,看上去的确是很憔悴,披上一件单薄的外衣摇着步子便往他这边走来,待到一定距离时候,她停住,低低的咳了咳,十足的一个病美人。
罗嫔长得不错,肤白貌美,腰肢纤细,加之现在一脸虚弱的模样,将她衬得愈发的较小和无辜,她眨了眨眼,眼型和岁杪的有些像,稍许后,从单薄的衣裳里拿出了一个香囊递在严翊的面前。
“还请皇上收下嫔妾的一颗真心,”罗嫔等了一会儿,男人始终站在原地,动也没动,自她出来后,只瞧了她一眼,便又将视线看向了主位上的那个香炉,这算什么?
是比起她,他宁愿看一个香炉吗?
罗嫔红着眼眶,又低低的说了句,“皇上,这个香囊嫔妾绣了好久,您就算不要,也好歹瞧上一眼吧。”
半晌后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罗嫔的声音都带着了哭腔。
“皇上,你哪怕看一眼,嫔妾都心满意足了。”
严翊盯着香炉的视线一顿,面色不耐,旋即侧眸看向了罗嫔手中的香囊,只是在这一刻,罗嫔身上的那件薄薄的外衫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的,轻飘飘的掉了下来,跌落在了地上。
第45章 . 许诺 你给朕一些时间
善德宫主殿内昏暗阴森, 殿内的烛火总共不过几支,被沿着窗子缝隙钻进来的风给吹的忽明忽暗,罗嫔站着的位置正好是一个烛火台下, 烛火照的她的身子曼妙, 曲线优美,所露之处皆白皙光滑, 加之香炉里释放出来的香气, 换做任何人, 估计早已把持不住。
可偏偏,罗嫔遇见的是严翊。
素来对女色一点都不上心不在意的严翊。
罗嫔一直对自己的身体感到骄傲,可没想到, 她就算设计将外衫掉落在地上,浑身上下只剩一件单薄的内衫, 站在他面前, 他也依旧无动于衷, 丝毫没有一丁点男人该有的动摇。
手中紧紧握住香囊,她的视线看向了桌案上冉冉升起香烟的香炉,罗嫔鼓足勇气, 再次往前走了几步,嗓温温柔柔的,有些魅惑, “皇上, 您看看嫔妾,嫔妾只要伺候您一夜, 便心满意足了。”
严翊的单薄的眼眸微眯,半晌后,嘴角一勾。
罗嫔欣喜万分, 激动的上前。
-
暮色降临,天色已晚,和煦的春风拂面而来,愿合宫殿内的烛火摇曳生姿,忽明忽暗,小德子一进殿门,就先向懒洋洋倚靠在贵妃榻上的岁杪磕了一个响头。
响声极大,吓了岁杪一跳,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拦住了打算责骂他的清荷,不解的开口问道:“你这是作甚?”
小德子又磕了一个响头后才开口道:“娘娘恕罪,小德子请罪来了,那日在钟扇宫,您命小德子送参汤一事,小德子忙的团团转一时忘了告知皇上,这是娘娘送的,造成了娘娘和皇上之间的误会,还请娘娘恕罪。”
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上次参汤的事,岁杪心里头早将这件事忘了,倒是没想过小德子还特意来请罪。
倒是也能理解,其实小德子和王福这个位置的人,平日里能收到后宫娘娘们的贿赂也不少,时不时的在皇上面前装不经意间提起,然后翻牌子的时候也提起一两句,便能在皇上面前留个印象,或许说不准,皇上一时兴起就去了那个娘娘宫里也不一定。
岁杪倒是没有生气,只是道:“下次留点心便是。”
小德子松了口气,心想着若是别的宫里的娘娘,定是要杖责他一顿,可岁杪却叮嘱他留心便是,小德子感激不尽,“谢娘娘不追究奴才愚蠢犯下的错误,谢娘娘恩典。”
小德子在承天宫当差,每日的差事多的不行,今日肯定不是特意前来谢罪的,岁杪淡声开口道:“别谢了,你今日来,是作甚?”
小德子哦了声,立刻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告诉娘娘,今夜来这用晚膳,只是方才善德宫派人来说罗嫔高烧,宫女哭着求皇上去瞧瞧,皇上特意叫奴才来,告知娘娘,可能会晚些。”
岁杪面色不改,让小德子下去了,只是思绪却一直停留在善德宫和罗嫔这几个字眼上。
起先,她并未太过于在意,毕竟后宫里嫔妃生病了,无论无何都得去看看,可天色渐渐越来越晚了,岁杪这会儿才开始担忧起来,殿门被风吹的发出了响动,吓得岁杪把玩在手心中的一根簪子也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瓣。
而在这时,她忽然听见门口一个小太监大喊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善德宫那边出大事了。”
岁杪吓得顿时站了起来,善德宫......善德宫不就是方才小德子说的那个罗嫔的宫中吗,她想起严翊,吓得顿时花容失色,对着清荷道:“走,去善德宫。”
清荷立刻扶着岁杪往善德宫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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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风比白天的要凉上几分,往日带着花香的气息,可今夜的风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善德宫的宫殿中,灯火通明,地上是一滩红色的血迹。
地上躺着的是罗嫔奄奄一息的身子。
严翊坐在主位上,手转动着扳指,眼神平静丝毫无波澜的看着地上的女子,丝毫没有怜悯的心思,也没有喊太医,而是让太医站在殿外,也不宣,就让她存着能活下去的希望,可却眼睁睁的感受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
罗嫔躺在冰凉的地上,胸口处的血流不止,嘴角也跟着流出一些血,她的视线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薄情男人,今日做的事,是她这一辈子最后悔做的一件事。
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景渊帝,平日里听说的这人心狠手辣,可当他来看她的那一刻,她觉得外头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流言蜚语,这个会来看她的男人怎么可能心狠手辣呢。
明明是一个会关心她身子的好夫君,可当她刚才鼓足勇气上前后,男人一把扯过了窗纱罩在了她的身上,旋即将她打算伸出去的手狠狠的抓在手上,直接不客气的拧断了她的一只手,旋即面色阴鸷,阴鸷狠冽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设计朕?”
“没有,是嫔妾自个儿鬼迷了心窍。”
罗嫔忍着疼痛,咬着唇,身上瑟瑟发抖,看来他早就知道了这个殿内有问题,只是没说,而且他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把她的手拧断了,看来这个男人真的和外界说的那般心狠手辣。
眼睁睁的看着他摘下了戴在拇指上的扳指,从扳指上不知哪个暗处,冒出了一个刺尖儿,她惊恐,“皇上,皇上,你不能就这么要了臣妾的命,皇上!”
“你做错了,怨不得朕,”严翊眸光一沉,“朕此生最恨别人算计朕,而你、恰恰触碰到了朕的逆鳞。”
话音刚落,那个带着刺尖儿的扳指狠狠的刺进了她的胸口,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真的能下这个狠心,她尖叫,胸口的血一直往外流,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喃喃道:“皇上,你真的,太狠心了。”
男人依旧一言不发,单薄的眼微垂,眼底没有丝毫怜惜和愧疚,面色冷峻,他一言不发将扳指从肉中收回,旋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往下倒去,发出砰的一声。
“朕说过了,你碰到了朕的逆鳞。”
男人说完这句话,转身坐在了主位上,随手将茶倒入了香炉里,将里头的香烟浇灭,异样的香味顿时消散。
里头的动静极大,殿外的人自然是听见了,王福的声音响起,“皇上,需要老奴进去吗?”
男人拿起衣角的一块,轻轻的擦干净沾上的鲜血,仿佛罗嫔的血是极肮脏的,厌恶的表情尤为明显,稍许,方才对着王福道:“进来,顺便传太医。”
罗嫔倒在地上流了许多的血,奄奄一息的听见这话,原以为是男人心软,可殊不知,太医来到后,男人只叫太医替他把了脉,当场拿了药给男人吃了下去,稍微解了香炉的药性。
直到太医退下,他也没有提一句,替她把脉。
罗嫔心如死灰,她此刻终于明白,原来他不离开,也不让太医离开,无非就是想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的死去,这或许对于他来说,就是她最好的惩罚。
罗嫔耳边响起太监的尖细的声音,“蕙贵妃驾到!”
看,那个女人来了,罗嫔苦笑了下,看着岁杪一步一步似有些着急的往里小跑来,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虚弱无力的道:“你别太骄傲了、我、如今的我、也会变成以后的你,他心狠手辣、你看着吧,他心里,是不可能有你的,啊——”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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