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鱼是楼天宝喜爱菜式中的前二十名。
    但是, 因为这道菜多油多盐多辣，楼天宝就算喜欢，也不会经常吃。吃一次也要用很多材料，她舍不得。
    这一次泉渝提供了所有材料, 她就不打算客气了。
    泉渝长了这么些年, 必然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 楼天宝不能马马虎虎应付他。
    沸腾鱼是从水煮鱼演变来的菜式, 因为油水多, 整个就比水煮鱼香。
    这道菜虽然比不上那些御膳，但也是要花上几道工序的。
    泉渝弄来的这条鱼, 是一条有着异兽血统的鱼，味道比较淡，可以当草鱼处理。身上肥瘦相宜，切起鱼片来完全不费力。
    楼天宝一边切一边在心里感慨, 泉渝在旁忍不住捂住嘴。
    他选的鱼能有错，那就不是他了。
    鱼片鱼骨分离, 分别放入混有盐、料酒、生蛋清、胡椒粉生粉以及鸡粉的调味料中抓揉十来分钟, 抓的力道要控制好, 不要把肉抓散了。
    用盐水焗一下豆芽菜, 再放入姜片葱段, 把鱼头和鱼骨放入汤水中烧熟, 再将鱼头鱼骨铺在豆芽上。
    在这之后, 把鱼片一片片捋平整放入鱼汤里烧熟。
    楼天宝请泉渝给她起一道火，她便在火上起油锅，放大量的红辣椒段, 以及适量的八角茴香和香叶桂皮, 炒出香味来, 把这些香料抖到鱼片上。
    最后，起一斤油锅子，等油看着快滚不滚，楼天宝将这锅油泼到鱼片上，等锅里刺刺拉拉的滚油烫鱼声小一点，再端到月石小桌上。
    “仙人，沸腾鱼好了。这道菜可以配酒吃。也可以配饭。”楼天宝将东西收拾好，放到一边，自己老实站着，等泉渝品尝。
    泉渝看着她，并不动筷子。
    楼天宝站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她也不知对方为何不动筷子，就抬头看泉渝。
    “你把酒壶放起来了，也不给我斟酒，我就只能空口干吃了。”
    泉渝说。
    楼天宝就去拿了酒壶和新的酒杯过来，放在台上，给他斟酒一杯。
    泉渝等她斟酒完了，这才拿起筷子，往那沸腾鱼里伸，夹起一片滑腻腻光亮亮的鱼片，抖了抖上面油，放入自己嘴里。
    鱼片嫩白弹压，还有十分鲜香的辣椒香料之味，初入口是有点油，但很快香料的味道散开，就留下了鱼肉的鲜嫩，以及这炒香的气味了。
    又因为加入的香料能生津，不一会儿嘴里就没了油腻的感觉。
    泉渝将一旁的酒水喝完，楼天宝就再去给他斟上。
    他一语不发地吃着，楼天宝只好什么都不想，就拿着酒壶，上前斟酒再退后，上前斟酒再退后。
    等一壶酒喝完了，泉渝的这一道菜显然还没吃完。
    楼天宝拎着那酒壶说：“仙人，要不再去叫一壶酒吧。”
    泉渝慢条斯理地咀嚼这，看了她一眼。
    “不用，给我弄点饭来。”
    楼天宝应了一声，从自己的袋子里弄了点冷饭。
    她觉得有些不太好，不知道泉渝吃不吃冷饭？
    “仙人，要不我再去给您弄一锅热饭吧。”她说。
    泉渝看着她手上那锅冷的，摇摇头。
    “你坐下，盛两碗，和我一起吃。”
    楼天宝眨巴两下眼，哦了一声。
    她将一碗放到泉渝面前，另一碗放在自己手上，等泉渝开始就着鱼片吃饭了，自己才小心伸筷子去夹豆芽。
    她喜欢鱼片，但眼前有座大罗金仙啊，她可不敢去抢人家的食。
    吃了半碗饭，泉渝看着她一个劲儿夹配料，就说：“你不爱吃鱼？”
    楼天宝：“还行。”
    泉渝：“那你怎么不吃。”
    楼天宝：“要把好的让给仙人。”
    泉渝：“……你是当我自家长辈，还是当晚辈了。我不用你这么让着。”
    楼天宝差点就要在心里吐槽他，但她还是涵养十分良好地点头微笑。
    她吃了一片鱼，果然鲜美异常，便说：“仙人，这是什么鱼？为什么味道这么好？”
    泉渝好像一直在等她问这个问题，他朝那碗看了一眼，就说：“那是白鱼。海洋之中的白鱼，海白鱼。”
    “我在其他世界从未见过这种鱼。味道真好。”
    泉渝答：“这鱼味道当然好，这是海里最蠢笨好吃的鱼，能堪堪吃点灵气，很少有能获得机遇变人的。”
    楼天宝觉得有些奇怪。不是只有异兽才能修炼化形吗？
    泉渝听到了，就说：“只有你们人类将我们这些非人类妖修划分成一二三四阶。万物皆可修炼，只有能与不能两种区别。”
    楼天宝点头。
    她刚想再去夹一块，耳后的【反骨】却突然传递出了一声轻轻的“唉”。
    这里头夹杂着泉渝内心的一种情感。
    仅仅一声“唉”，那种苦涩隐忍、愤恨甚至无奈地感觉，却是结结实实从反骨里透露出来。
    楼天宝看向泉渝。
    泉渝立刻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眼看她。
    楼天宝放下了筷子，她觉得不对。这鱼不对。
    怎么越吃越有一种鸿门宴的感觉。
    “仙人，有什么事您说吧，如果这顿是断头饭，那我就不吃了，我不喜欢在死前吃东西，烂了串味。”
    她这话太耿直了，泉渝筷子也停在了盆子上方。
    他也将筷子放下，就说：“我不是要你死。”
    “那仙人为何闷闷不乐？”
    泉渝皱了皱眉。
    他说：“你把脸抬起来，看我。”
    楼天宝便照做。
    泉渝凑近了一些，想往她眼睛里看，似乎想看出一些什么。
    楼天宝总觉得他今日不对劲，怎么又是要吃饭，又是要看眼睛，气氛不对味地很，便说：“仙人不要误会了。您今日三番五次作弄我，一定是心里有事。我那些队友也都这样，一旦有点心事，嘴上就烦个不停，料想仙人也是这样了。”
    泉渝往后退了退，回归原来的位置。
    他说：“那是我弄错了。我还以为，你关心我。”
    楼天宝突然觉得很心酸。
    不是为泉渝这个单身狗心酸，而是为自己必须陪着这只单身狗做戏而感到心酸。
    泉渝看她：“你应该知道，我们鲛人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你心里想什么，骗不过我。”
    楼天宝就说：“是，我知道。仙人，我方才觉得仙人这都几千岁了，也没找个能帮衬的男子女子在身边做助力，有些心酸。”
    “我不需要。”
    楼天宝道：“有时候，帮衬的人不是用来保护自己的。而是为了能说上来句话，让自己开心开心。为此，我是自愿去帮助他们，希望他们能留在我身边。”
    泉渝自身就很强大，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忙。
    自他修习，就算速度比人修慢，他在妖修之中也是格外优秀的。这也因此让他从不需要别人帮忙，就算真的有人帮了他，他也很难下了台阶回人情。
    楼天宝这番话，他初听是不明白，但仔细想到自己过去的经历，自己的母亲，以及曾经救过自己的人，好似有时候心里的确会舒坦一点。
    原来楼天宝就为了这一点舒坦，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楼天宝又说：“仙人，不必现在就说自己不需要，有些事，不到人生尽头，不要去轻易拒绝。这和孩子吃蔬菜一样，一开始都不喜欢，说不用，但等日后知道了蔬菜的好，就会自觉去吃了。”
    泉渝刚想说“你不要拿和小孩子讲道理的说辞搪塞我”，但一想如果自己说了，就是中了这句话的套，就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场上冷了一会儿。
    “今日，是我母亲冥诞。”泉渝开口道。
    楼天宝赶忙找找酒杯茶盏。
    “不用敬了，我从来不给母亲过生日，只是今日突然想起来罢了。”
    楼天宝又坐了下来。
    “我母亲，也是一条海白鱼。”
    楼天宝又站了起来。
    泉渝看她站站坐坐的，好不热闹。
    “你慌什么。我们海里的妖修，有一部分是吃同族异族的。鲛人肉你知道么？吃了之后，可延年益寿永葆青春，但鲛人总有遇到危险的时候，那时候就不得不吃了。更别说我母亲这样的海白鱼，基本就是被吃的命。还好我父亲本就不喜欢人形，喜欢鱼体，我母亲又长得不错，还能说上两句人话。”
    楼天宝汗如雨下。
    鲛人和人类社会的道德观念果然不同……
    “这条海白鱼是自愿被我们吃的，你放心吃就是。味道是很不错，你做的……很好。”
    楼天宝总算被他夸了一句，叹了口气：“多谢仙人夸奖。”
    泉渝夸完楼天宝，脸色却没有原来那么和缓了。他皱着眉，鼻尖有一点点可疑的粉，让楼天宝又给自己添了一碗。
    吃这一碗，他就没再说话。楼天宝也老实扒拉鱼片，硬着头皮吃饭。
    等吃完了，泉渝把手一挥，海里又冒出一批虾兵蟹将，将桌上狼藉全收拾了，桌前再次空空荡荡一片干净清爽。
    泉渝也没其他话好说了，吃完整理一下衣袖，对楼天宝说：“明日来鲛人的铺子。”
    说完，他也不等楼天宝反应，就翻身出了栏杆，进入了水中。
    “仙人我明天还有事！”楼天宝喊了一句，也不知他听到了没。
    楼天宝在栏杆旁看了一会儿，等泉渝的气息完全消失在屋子里，她才返回自己的屋子，紧紧关上屋门。
    刚刚那顿饭真是吃得她心惊胆战，楼天宝记得泉渝说了不少话，但她觉得那些自己不应该听。
    泉渝难不成想跟自己交心？这她可受不了。
    楼天宝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她总有一种被什么肉食动物盯上的感觉。
    不行，她得想办法逃走。
    但是……副本里她尚且能通关逃离，这里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还好泉渝没办法贸贸然来自己修炼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去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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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渝：你把脸抬起来，看我。
    楼天宝：啊啊啊啊！（往后退退退退退）
    泉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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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泉渝就真不值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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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明日继续，下面是漂亮的心六连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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