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成安迟疑地、无措地抬头，看向被祝玖和隋时推搡过来的周羿羿。
    周羿羿是有怨气的, 刚看到祝玖和隋时他难得垮起了脸，他还想说封成安两句——但这只是原本的想法。
    看见封成安此刻的样子时, 他的想法登时变了。
    他心想，谁看见封成安这样儿, 也没法儿不心软，就算没有亲密关系，也得我见犹怜……
    一下子关于“封成安是否偏执到可怕”的相关话题就在周羿羿心中被封锁了, 改成“天呢虽然我好像没干过分的事情但现在我就觉得我做了好过分的事情”。
    周羿羿不认识医生，就看于特助：“封总没事吧？”
    于特助简单把情况说了一遍，没趁机告状封成安死活不肯挪窝。
    周羿羿听这番话也不是要十万火急去医院, 就说：“大家是不是都没吃饭？”
    祝玖抢白道：“是吃饭的时——”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还嫌不够乱的！”隋时赶紧踹他一脚。
    周羿羿微妙地看他俩一眼, 收回目光，做了决定：“先去吃饭。”
    周羿羿发话，封成安终于肯挪窝了。
    只是他半天没动过，乍一起身，晃了一下, 好在周羿羿离得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封成安又惊又喜，还没来得及露出个温柔笑容, 周羿羿扶稳他就松手了。
    封成安有过一秒钟思考是否假摔。
    仅存的理智拉住了他。
    “周先生，劳烦您扶一下封总，”于特助飞快地、暗示地看一眼封成安的腿，“他坐久了，暂时可能行动不便。”
    周羿羿欲言又止，把“我都看见从我进来你就把他手杖往身后藏了”这话吞回去，扶住封成安：“慢点走，先活动活动。”
    “有劳你了。”封成安低声道。
    一行人就在酒店餐厅吃了饭，然后送封成安去医院，检查结果没大碍，但可能因为长期情绪问题和工作过繁，封成安的身体上有些小毛病，最好留院观察几天。众人也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封成安支离破碎的心也终于恢复了七七八八，又成了平日里那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就算再烦祝玖和隋时，也能客气地下逐客令：“你们可以回去了。”
    祝玖不舍得走，被隋时给拖走了。
    于特助见状，很自然地说去送送二位，就跟着一起走了。但不管他怎么表现自然，看起来他都打的一副“我至少两小时内会一去不回”的算盘。
    病房里剩下封成安和周羿羿两个人。
    周羿羿坐在病床边边上，侧对着封成安，没看他，也没说话。
    封成安愧疚道：“抱歉，羿羿，让你受惊了。”
    “你没事就好。”周羿羿仍然没看他，语气也很平静。
    但封成安的一颗心又高高悬挂了起来：“你生气了是吗？”
    “我真的没有生气。”周羿羿无力地长叹一声，终于扭头看他，“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没生气。我现在这态度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偏执，封成安，我现在很怕你。”
    封成安顿时流露出极度的不可置信，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而遭到责罚的无措的乖巧小孩。
    “……”
    周羿羿就知道自己不能看他，一看就要被他的脸给蛊住，就没法儿说负面的话了，于是赶紧把脑袋转回去。
    封成安却以为这代表着周羿羿对自己的厌弃。
    他焦急又消极，手在病床上悄悄挪动，就差一点碰到周羿羿搭在床边的手指，又默默收了回来。
    心脏也紧缩了起来。
    封成安直觉自己应该卖点惨，但他又迅速否决了这样的想法。
    他觉得那样会很丢人。
    不是那种他爱面子的丢人，而是他怕周羿羿会觉得他丢人的丢人。
    他觉得卖惨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撒娇，那他一个又老又残、脸跟阎王似的家伙，撒起娇来一定比发火更骇人，甚至会令人恶心、唾弃。
    两人静坐了会儿，周羿羿终于忍不住了，回头奇怪地看封成安一眼。
    封成安正在自怨自艾，但不影响他接触到周羿羿目光的第一瞬间关切地问：“羿羿，你饿了吗？”
    周羿羿的表情更加微妙，又背回身去。
    封成安仍然深情地凝视着他的后脑勺。
    半分钟后，周羿羿又回过头来：“封总你饿了吗？”
    听到他的称谓，封成安眼中刚猝然燃起的光又暗淡下去。
    周羿羿看到了，欲言又止，又问了一遍：“你饿吗？”
    封成安感受不到自己饿不饿，但他担心周羿羿饿，就说：“叫人送饭来，一起吃吧。”
    周羿羿点头。
    饭菜很快就送来了，两人沉默地吃着，忽然，封成安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周羿羿的碗里。
    周羿羿抬眼就看到封成安小心翼翼观察自己的样子，他心情越来越复杂，夹起排骨咬了一口，然后就像是真的听到了封成安那一颗心重重放回去的声音——明明封成安并没有真的发出声音，但这一刻的感觉就是如此具象化。
    周羿羿吃完这块排骨，用筷子轻轻戳着米饭，问：“你看过医生吗？”
    封成安知道他指的什么，低声说：“吓到你了，抱歉。”
    “不说这个，我只问你，看过医生没。”周羿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