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陛下送了这么多黄金给我,冻疮膏不值什么钱,我总不能白白浪费了他的好心。”慕绾绾立即道:“我那还有个治拉肚子的良方,不若也送了陛下吧。”
乔明渊想了想:“以后吧。”
总有冬天不是拉肚子的高峰期,这事儿能缓缓的,他也得想个法子,真正将这些好处落到军士们头上。
进了腊月,京城活络了起来。家家户户都得准备着过年,半点不能含糊,街上出售春联福字的越来越多,到处洋溢着喜气。
乔家早早就布置了春联福字,每日里进了杏子街就能乔家那红门,显示着热闹和人气。
家家户户都高兴的时节,却也有人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乔家的奴仆都是河西来的流民,河西遭了水患,朝廷安抚后给了抚恤银子,然而受灾人太多,朝廷国库有限,层层发下来,能给的银子少之又少,好多人连房子都建不起来,大冬天只能搭棚子住山洞。今年这一冬格外的冷,河西遭了水患之后,又受了冻灾,灾情传上来时,河西已经冻死了不少人,说是遍地尸殍也不为过。
天启帝高兴了没两天,又不愉快了。
他将内阁的人喊到集英殿骂了一通,骂完便追究朝廷发下去的赈灾银子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好嘛,一层层追查,这一年又落了不少官员。
而这些官员里,好多都是黎文希一脉的。
都说事情的发展环环相扣,黎文希一脉的人从前并非如此眼界浅薄,而是自从这一年的科举之后,很多人怕被牵连不敢同他们往来,平日里行好处的怕出事,也停了手段,以至于这些官员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们大多数位居要职,养着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的开支就是个天价,更别提还要往上面送礼。
口袋里没钱,家里女人整天闹得人脑袋疼,想要珠宝首饰、想要崭新的衣衫,想要跟别的夫人一样风风光光……
河西几个大员被逼得差点疯掉。
自己的俸禄不够用,好处拿不到,正巧朝廷送了赈灾银子下来,天高皇帝远的,不得分一杯羹?
大家一条道上混的,谁在谁眼皮底下弄点什么不都是大家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黎文希墙倒众人推,他子嗣后继无人,蚕食他的势力就是最好的时机。
不用老对手谈敬和高元潼出手,自然多的是愿意助力的人。
跟黎文希素来一条裤子的陈丛艺叛变了高高在上的黎阁老,那下去查河西灾情的钦差就是他的人,一路没放出风声,黎文希还放心得很,等进了河西展开调查,驿站八百里加急,直接将查案结果上报天启帝,没经过黎文希的手。等黎文希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河西一众官员一个都没保住。
天启帝下了狠手,决心要在阁老里杀鸡儆猴,这一批官员谁求情都没用,虎头铡起起落落,河西官员脑袋落地。
趁着这个时间,天启帝没由得那些阁老们摆布,他迅速安插了自己的一批人手,位置挺重要,但也不会太扎眼。
至于那些打眼的位置,他仍旧是由着内阁去折腾,心里想的是迟早给他们一锅端了。
为了这几个重要的位置,内阁又吵成了一锅粥。
且不说河西物产丰饶,那地方本身就处于交通要塞,几个阁老争来争去,输赢且不论,到底是高家更胜一筹。
黎文希没参与到其中,他蔫了。
陈丛艺给他的这一刀子,伤到了黎文希的要害。案子查到最上面,河西的钱到了哪里一目了然,黎文希忙着找人替他背锅,不敢在这时争权夺利。
最后自己是撇清了,但也丢了人心,丢了权利。
于是,屹立朝廷三十年没倒下过的黎文希,一夕之间病倒了。
他也是六七十岁的年纪,这一病倒就显得穷途末路。连太医上门去看过,见了黎文希都暗暗摇头,黎夫人一直哭个不停,仍旧靠着丈夫,想拉扶黎家的人,结果让太医一句话堵了嘴:“黎阁老这病最好是静养,卧床休妻,不宜操劳太过。若是继续这般点灯熬油,恐岁数难长。”
“你直说我还有多长时间?”黎文希不耐烦的问。
太医斟酌着不得罪人:“若能静养,五年十年不成问题,若还日夜操劳,恐……恐熬不过两冬。”
两年啊!
黎文希一下子就软了。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还想继续做他的阁老呢。
可眼下能怎么办,那么多需要操心的事情,他忙,黎家能停过这一段时间;他不忙,大夏将倾即在眼前。可忙下去,他活不了;不忙,他们家活不了。黎文希哪里还有得选,他觉得自己像是脚踩在悬崖边,随时都有可能要摔下去。
看一眼跟前的子孙,大儿子黎瑞敏流放,二儿子黎瑞金胸无点墨,三儿子四儿子平日里都表现得很草包,五儿子倒是个聪明的,但才十五岁,年纪太小,扶不起来。长孙里倒也有出色的人,不过才十二三岁,还需要时间才能立起来。
黎文希仰天长叹,要亡他黎家了吗?
黎阁老这时候才觉得稍稍后悔,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从那科举舞弊案开始,要是当初没听了妻妾的话,没给侄儿外甥安插动作,哪有今天的事情?
一个乔明渊,当真是让他们吃够了苦头。
就连他苦心孤诣想刁难乔明渊的《四库全书》都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人家不但修得好,还得了天启帝的赏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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