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照常查看新邮件,回复微信消息,汤韵妍的聊天框突然蹦上来:沈律师,今天不用过来了,许言刚跟我说要三点才有空,还说帮我约好模特了,你下午又要出差,这次就算了。
眼睛痛得慌,沈植起身摸了瓶眼药水,滴完之后闭眼躺了两分钟,又睁开,拿起手机,打开航空软件。
十分钟后,沈植回复汤韵妍:我下午两点半准时到。
汤韵妍:你推迟出差了?
沈植:没有,换了晚点的航班。
汤韵妍:这么巧?刚好还有个晚上飞的航班?
沈植:不是,飞另一个城市,下飞机之后再转高铁。
汤韵妍:……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许言是真的三点才有空还是不想见自己,但实在缺少见面的正当理由,虽然明白不该去打扰,可如果能找到机会,哪怕有点生硬,他也要试。
给客户发了新的到达时间,沈植起床洗漱,电动牙刷握在手上,他伸另一只手去拿牙膏,挤牙膏的时候发现手颤得厉害,说不清是使不上劲还是酸疼——习惯了,沈植闭眼晃晃头。洗脸时他听见手机在响,抬起头匆匆擦了下就走出洗手间,来电人是蓝秋晨。
“喂。”
“刚起床?”
“嗯。”
那边叹了口气:“几点睡的?”
“五点。”
“你真是……这周什么时间过来?”
“周日早上十点。”
“好的,我让助理登记一下。”
挂了电话,沈植打开出差用的行李箱,检查过后合上拎起来放到走廊上,接着又去了书房,重新开电脑。
下午到了TIDE设计部,进门前,沈植抬起双手用力在眼皮上按了按,然后按下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是昨天在摄影棚里见过的,许言的助理。
“沈律师你好!我叫王雯安,是许摄影的助理。”
“你好。”
“请进请进!”
汤韵妍的办公室很大,说是工作室更准确——工作台,衣帽台,化妆台,T台……该有的都有,大厅式,宽敞明亮。落地窗边立着一座漂亮的木质站架,上面停了只黄颈亚马逊,颜色相当艳丽,见有人来了,立刻扭头看,眼珠滴溜溜的,嘴巴一张,尖尖地说了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汤韵妍和许言正站在工作台前看设计稿,沈植进来后汤韵妍抬头朝他挥手笑笑。许言靠在桌边,没动,一边看图一边笑了下:“我就说你家鹦鹉是礼仪小姐出身。”
“跟你说多少遍了,TOTO是公的。”
“公的怎么了,公的也能迎宾。”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汤韵妍伸手拿过一叠样衣图,“我下下个月要参加一个时装展,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帮我试下这个系列,看看效果。”
“公司模特这么多,你怎么总盯着非专业的?”许言接过去翻了两张,有点惊讶,“旗袍?”
“男式的,怎么,男人不能穿旗袍?”
“能。”许言说,“但你还是约其他模特吧。”
“就你了,只是穿起来看看效果。”汤韵妍直接拍板,她撑起身,看向走近了的沈植,明知故问,“沈律师昨晚没睡好吧?有黑眼圈了。”
许言仍然低头看图,沈植看着他,嘴里回答汤韵妍的问题:“还好。”
“我让助理带你去换衣服,我们这边准备下。”汤韵妍叫助理过来,把几件衣服的标号顺序给她。
许言从始至终没抬头,看完图纸之后就开相机调参数,沈植跟着助理去更衣室那边。
“我是觉得找没经验的人当模特会有新意一些,以前尝试过,效果不错。”汤韵妍说,“而且这次风格跟沈植真挺搭的,你知道,简洁,偏性冷淡的那种。”
汤韵妍和许言这几年熟悉了之后颇有些投缘的意思,话也聊得开,汤韵妍喜欢许言的拍照风格,许言欣赏汤韵妍的设计理念,两人几乎互为对方第一选择的摄影师和设计师,合作过不少次。
“嗯。”许言点点头,虽然按从前的经历,他知道沈植跟性冷淡没半毛钱关系。
设计师挑了模特,摄影师就认真拍,无论对方是谁,无论什么缘由——这点职业素养总归要有。许言去了布景前,整张幕布纸呈现出被揉皱的效果,几乎是纯白的颜色,右下角有块浓重的泼墨晕染图案。
汤韵妍这次的几套样衣都是黑色系,真丝棉麻结合,软与硬,缎光与哑光。沈植换好衣服出来,脚上踩了双黑绳编织的鞋,鞋底比纸还薄。这么一来倒凸显他是货真价实的腿长,人往透明的圆柱椅上一坐,许言看着取景器愣了下,把镜头拉远几厘米——按照预估距离,镜头装不下沈植那双腿。
虽说成片里不会出现沈植的脸,但拍摄时还是需要把整个人都拍进去,方便后期剪裁。许言在对焦,汤韵妍帮沈植整理衣服,助理们在调光。许言用的是黑白取景器,构图效果好,等汤韵妍她们撤下去之后,画面彻底被白色幕布和黑色衣服占据,安静得像默片。
同一个姿势,许言分别拍衣服的不同部位,往上移到领口的时候,镜头拉近,沈植的脸也变得近,变得清晰。许言单膝屈在地上,目光局限在取景器里,他抬了抬睫毛,隔着镜头,和沈植在黑白的画面中对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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