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的普店员工作时间是一下午三点为节点的,店长却是要从早上上班之后一直工作到晚上八点,
何默默认真思考着店长的话,她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在很多人眼里,妈妈已经到了自己行业的年龄天花板,可她为了照顾自己,并不愿意换一条路走。
第二:单纯的销售行业本身并不是一个能让人安心养老的行业。
她从来没想到,妈妈的职业生涯已经到了一个悬崖的边上,再不想一个出路,妈妈随时可能失去她的工作。
前年,自己还在读初中,就为了自己每天中午的一顿饭,妈妈就拒绝了当店长的机会?
何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作为唯一的“受益者”她没有资格说自己不需要妈妈做出这种牺牲,可这种牺牲……是不是太大了?!
又有客人进来了,何默默迎了上去。
她不能在思考过去的妈妈到底值得还是不值得,妈妈说她要做出改变,她要从现有的条件中求解,而不能纠结于这些条件是怎么形成的。
一定,一定要想到方法。
因为外面又下雨了,今天的体育课变成了自习。
“手表”上的时间悄然变成了“44”,何雨盯着它,心里竟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我以前挺恨你的,你说说你这么搞,除了祸害了我女儿还有什么用?现在呢……”
现在呢?
“能听见默默说那些话,我真觉得是干什么都值了。”
却又不止是某种为人家长的自豪。
这个世界上有人在用尽全力地来了解自己,也希望被自己信任,这个人是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哪怕她是个孩子,也能够让人感动,更不用说她是自己的孩子,这仿佛是一份礼物……微妙的感觉从昨天到现在一直盘踞在何雨的心头,很复杂又很纠结。
让她纠结的又不止是这些。
有人戳了戳她的后背。
“何默默,你昨天的练习册做了吗?我看看你物理最后一道题的解答。”
物理练习册?何默默翻出来递过去,才想起来昨天自己根本没拿这些东西回家。
“对不起我忘了,我没做……”
“可你明明都做了呀。”坐在何雨后面的女孩儿叫盖欢欢,现在何雨已经记住了她的名字。
翻开的书本上写了密密麻麻的答案。
“何默默,原来你都是提前学习的呀?还用铅笔做记号,难怪你是全校第一。”盖欢欢看到了练习册上除了答案之外还用铅笔圈出了需要对知识点不明确的地方。
何雨没说话,等盖欢欢把练习册换回来,她翻开有铅笔做记号的地方一页一页往下翻,三月份开学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月,高一(2)班属于重点班,课堂上的学习进度已经推进到了学期中段,可这本练习册……已经把随堂和单元总结的部分都做完了。
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一下,何雨又把书包里其他的练习册掏出来,每一本都翻开,数学、英语、语文、化学、生物……所有的科目都一样。
她本以为女儿是每天靠着自己拿回去的笔记学习,现在看,女儿是对照笔记巩固知识点,事实上已经把学习进度给推完了。
“难怪你是全校第一。”刚刚小姑娘这么夸她女儿。
是啊,难怪。
何雨的心里涨的发疼,现在,她特别想为自己的女儿做点儿什么,无论如何她要做点儿什么。
“你问我能给何默默做点儿什么?”
课间操依然被取消,教学楼人迹罕至的楼梯口,一脸贵气的女孩儿眉头轻皱。
“我实在想不出来了。”何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林颂雪还是觉得大人好奇怪:“难道不是何默默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吗?为什么要来问我?”
“因为默默她……她只想要个会改变的妈妈。”
“那你就改变啊?你都知道她要什么了,既然你想让她开心你就去做啊,为什么现在一脸的丧气,你是什么都还没做就想要讨价还价吗。”
因为做不到啊。
对于成年人来说,触及灵魂好像很容易,触及灵魂之后想要改变,却是一条过分纠结而漫长的路。
“小丫头,十几岁的时候想变就变了,我都四十一了,我就算再想要努力,也没有方向啊,重新考大学?重新找工作?还是我重新找个男人?”
熟悉的无力感笼罩着何雨,她看看窗外,又看向林颂雪,在这些小孩子面前她真是把自己的面子抓下来往地上摔了:
“你知道吗,我活了四十多年,其实并不缺乏改变什么的想法,成年人的脑子不是空的。
“……有时候看看梳子上缠着的头发,摸摸会开始酸疼的腰,听着别人叫自己阿姨甚至奶奶,很多瞬间都会好绝望啊,然后问自己,我的人生就这个样子了吗?
“不是不会在这种绝望里去想,我明天看点儿书,我去学个书法,我重新报考一个在职的学历,是不是都可以改变点儿什么?在那一刻,心里是可以有一点点希望的,但是这些希望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在绝望里不那么痛苦,突如其来的勇气改变人生,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电影里,更多的时候,在最普通的生活里,突如其来的勇气也会突然消失,只等到我下次绝望的时候,它才出来短暂地安慰我。我活到四十一岁,明白的最大人生哲理就是——‘人可以一辈子不认命,但命,它从来不需要你认’。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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