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霓把鱼竿和马扎装在车后座,这几天下班后没着急回家,先进行踩点。
夜晚的河水很宁静,她把手伸到河水里,闻了闻腥气。
鱼竿动了,她立刻站起来,提起,握紧,但是水下不知道什么东西,居然拉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居然钓上一条大草鱼。
她眼疾手快把鱼放进桶里,拿起手机,随后,再次点开梁恒波的头像。
他还是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宋方霓给他手机打了电话,这次是忙音。她被拉黑了。宋方霓想到上一次,他说的那些话,随后他把自己扔在民政局,胸口有隐约的疼痛和迷茫。
>>>
又过了两天,宋方霓间接地打听到了梁恒波目前在上海住的公寓地址。
他住的小区需要刷卡才能进入大门和所在楼层。
宋方霓原本想按门铃,正好有个阿姨出来,那阿姨看了眼宋方霓,以为也是里面的住户,扶着门,宋方霓索性到了大堂。
她用半生不熟的上海话跟阿姨聊了几句,知道能走消防楼梯,来到梁恒波住的十七层。
爬楼梯是按部就班的体力活动,随着时间增长,心脏像是要被震碎异样跳动着,等一口气走到他的楼层,腿都是软的。
楼道里声控灯很快就又黑了,她站在黑暗里,无意义地喘气。封闭的空间全部是尘土的味道。
他和她隔着就一扇门的距离,但是,跨不出去。
宋方霓在门外站了一个多小时,她的呼吸平静下来,内心深处的东西也暴露出来。有种紧张和忐忑,怎么也按不下去。她莫名想到第一次注意到他,明明是沉默清淡的男生,但偶尔,和别人玩闹,笑起来的模样像是暗自藏着不少坏心眼似的。
但实际上……实际上,她不知道了。
那么多年,他已经成为内心含糊而没有边际的一片水。沿着河道静静地流淌。
直到手腕上的手表提醒她已经到了十二点,宋方霓跟自己说,无论如何,自己需要一个结果。任何结果。
没有勇气打电话。她低着头按门铃,长长地按门铃,手指没移开,一直不停按。
过了很长一会,门从里面开了。
梁恒波今夜在家里。
他穿着一套浅灰色的羊绒家居便装,头发微微地凌乱,看到门口的她,梁恒波显然很惊讶,却没说话。
宋方霓推开他胸膛,径直走到他家的客厅。梁恒波回过神,他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也关上门跟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我必须跟你谈谈……”宋方霓说着,却突然住口。
刚才的问句不是梁恒波问的,而是一个女声。
声源来自茶几上斜斜摆放着的笔记本电脑,在她敲门前,梁恒波显然正在跟对方视频。
准确地说,他在和一个年轻女人视频。
屏幕里,对方烫着爆炸头,鼻梁上戴着一架酒红色的框架眼镜,她正凑近镜头,试图透过摄像头,看梁恒波这里的情况。
“恒波?你还在吗?发生什么事了?”
宋方霓没反应过来,梁恒波却抢上前,他利索地弯腰,就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屏幕,夹在手臂下。是一种保护性的姿态。
他快步走进卧室,应该是把电脑放进去,随后重新走出来:“你来干什么?”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责备。
宋方霓扯动嘴角,想先对他笑一下。
但梁恒波粗暴地说:“深更半夜,不经通知闯来别人的家,宋方霓,你到底懂不懂一丁点儿的礼貌?这还需要人教吗?”
宋方霓感觉她爬楼梯时的晕眩感又有点出现,血液不客气地冲撞血管。她说:“对不起,我有事情……”
“我并不想听。”他再次打断她,毫无耐心。
宋方霓稍微吃了一惊,刚刚让她闷头冲进来的勇气已经消失了,就像原本精密计算的齿轮突然卡壳,在咯吱的声音,转而开始向另一个地方狂奔。沉默了会,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正在和别人视频。”
梁恒波双手插兜,他们的距离很远,客厅的落地玻璃映衬出他修长的影子。他冷淡地抿了下嘴:“那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别人’,那是我的妻子。”
简直就像巨大的冰刃从耳朵边直接割下来,以至于,宋方霓做不好任何的表情管理。
“什么?”她直愣愣地看着他,震惊地消化着这个消息,“结婚?你结婚了?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还没结婚。”
梁恒波稍微地卡了下,他漠然地说:“我确实没有结婚。”
她彻底糊涂了:“可你刚刚又说妻子……”
“但我有一个交往多年的女友。她就等同于妻子,只不过,是领证没领证这种法律层面上的区别,懂吗?”他尖锐地说,“你为什么觉得,我现在还没有交女友?”
这个消息和他的态度,让宋方霓彻底呆住了。
她不得不向后,把小腿稍微地往后靠在沙发上,嘴巴里干得特别厉害。宋方霓知道,梁恒波和裴琪已经分手了,但是,她从来没想过,他现在是否还有其他女朋友。她一直默认没有。因为他给她的感觉是没有,他单身。
“有女朋友,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回荡在客厅。
“已经认识很久了,快十年。我最近在上海工作,每隔几天,都会和她视频。她是一个钢琴调音师,也就是刚刚你在视频里看到的人。”他迅速地说。
宋方霓脑子里浮起一万句疑问,但是,自尊心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会,她艰涩地说:“你喜欢她吗?”
“喜欢。如果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让她当我女朋友。”他冷酷地说。
宋方霓听到“喜欢”,就不得不低下头。这就像用尽全部力气,登上所能仰望最高的山。但是,该怎么下去呢?她不得不向后坐倒在沙发上:“可是,如果你现在已经有女朋友,那你上一次为什么……”
梁恒波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依旧极度的沉缓动听,与冷淡:“我跟你说过了。上一次,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以前遭遇了什么。仅此而已。实际上,就是我的女朋友鼓励我来上海与你和解的。”
宋方霓必须耸起背,想象自己捂住脸无声地痛哭,或者像泼妇样大喊大叫开始摔东西,至少还有点尊严,即使,那是假的尊严。但是过了会,她鼓起勇气,执拗地抬头说:“……那么,你有可能和她分手吗?”
梁恒波果然被这厚颜无耻的话诧异到挑眉了,他说:“你清醒点。”
四个字,就像四千根飞来的箭。
张弓,搭箭,过度用力地射出来,然后穿过那么多年的思念和痛苦,精准地插进她的心脏里。冰冷的触点,遍布在最深处,不断重复的痛苦肆无忌惮地炸开。
宋方霓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内心那个原本存在的洞又被撕扯到更大。
这绝对是她成年以来遭遇最尴尬的事情了。宋方霓突然间又有了点力气,她撑着沙发站直身体,干脆地说了句“我明白了”,立刻要往外走。
“你等等,”梁恒波却不肯放过她,他很快地跟上来,皱眉说,“你还没告诉我,今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别碰我!”
梁恒波的眸子有些发沉,他不顾警告,力量很大地想拉她,宋方霓一下子愤怒地转过身,余光看到茶几上有一个黑色保温杯,想也不想就拿起来,直接泼在他脸上。
青绿色的茶汤,大概是明后龙井。
寂静中,梁恒波长长的睫毛凝结着水珠,他胸口的灰衬衫已经湿成一股狭长的黑色。
梁恒波其实是很有男人味的冷峻长相,挺直的鼻子和凸显的喉结,但是,他的气质又太带着一些丝丝软软的书卷味和文弱感,说话温和,喜怒不形于色。
他甚至没有擦干脸颊的水,一字一顿地:“我开车送你走。”
“我不用你。”
“半夜闯到我家的是你,跟我乱发脾气的是你,打断我和女朋友视频的人是你。不至于这么不讲理的吧,欧阳夫人?”他低低地说,居然还扯了一个笑,很难看。
有一阵,他们之间很静,宋方霓的眼前模糊。
她背过身去,用牙死死地咬住整个下嘴唇,知道股很淡的血意传过来。又过了会,她在强烈疼痛的刺激下不哭了,随后从手包里,拿出一包小而精致的纸巾,按着眼泪,重新转过身来。
她想起来自己要告诉他什么,自己原本想说,她和欧阳分手了。
宋方霓原本想告诉他这件事的,但是,目前也只能低低说了一句:“我和欧阳已经结束了……”
就完全说不下去。她整个人都被灭顶的痛苦和难堪逼到了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先把手里的小包纸巾递给他。
梁恒波的眼睛里浮起一抹说不清道明白的情绪。沉默了会,他取过她手里的纸巾,顺手擦了下自己的湿头发。
“所以呢?你们小情侣之间,是吵架了吧?”他淡淡地说,压着嫉妒,“你半夜来找我,是需要我去跟欧阳解释你和我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么?”
宋方霓摇摇头,她痛苦和虚弱到对他的任何话都不想还击。她已经满身狼狈不堪了。
沉默片刻,她清了清嗓子:“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一天,你为什么要拉着我去民政局?你为什么要我嫁你呢?”
这总应该代表着点什么吧?
他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就当我闲着没事做吧。”
梁恒波送她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
宋方霓则始终在对着车窗外笑,她是在嘲笑自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自作多情的女人,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件事也真的非常好笑。
从重逢开始,梁恒波就给她编织了一种幻觉,或者说,他什么都没有做,是她自己给自己编织了这一场期盼已久的幻觉。但实际上,他们的故事,早已经在多年前就彻底结束了,一切都是残羹冷炙的余温。
真是特别的体验,几天内,她拒绝了别人一次,别人拒绝了自己两次。这大概就是jinx,既是世界上最大的报应,也是现实与期待的距离
梁恒波的奔驰车穿过高架桥,她想起第一次来到上海时,她和爸爸妈妈钻出地铁,打量着这个城市。妈妈擦着汗抱怨,非要来上海,非要来上海,上海也没什么新鲜的东西。
不,上海很了不起。
她心想,每一次在崩溃的关头,这斤斤计较且势利的南方城市始终都会包容着挣扎的自己。
梁恒波刚停稳车,宋方霓就关了他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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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件事显然还没有结束。
第二天下班前,宋方霓被交好同级同事小声地叫出去。
科讯那里,突然就通知玛天然,他们那会替换客户中心系统的技术团队的业务负责人,崔越触犯了科讯的职场高压线,正在进行内部调查,可能会移交司法机关。
玛天然闻讯也开展自查。宋方霓首当其冲也在审查范围之内。
作者有话要说: 本颗星,要!营!养!液!
第41章
宋方霓打起精神交了项目流程表。
她没想到, 林恒之那里居然先出了问题。
印象比较深的还是节后去南京找他汇报,对方的话不多,空调都没舍得给自己开, 看上去异常朴素低调,但是,林恒之据说在今年他们出售国内自有牧场的前置谈判时,涉嫌内幕交易。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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