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你回去后,要如何跟二老交代呢,毕竟前些日都还好好的。”
何世安不答反问:“你又要如何跟你阿娘交代?”
提到这个,林秋曼不禁犯起愁来,“以她的性子,定然会咋咋呼呼的,又得让我头疼两天了。”
何世安正色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一路坎坷,她自然是焦虑的。如今好不容易觉得能安稳下来,却又横生枝节,岂能不焦心。”
林秋曼没有吭声,何世安试探问:“你对晋王又是什么心思?”
林秋曼抬眼看他,“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他就是个狗东西,朱家院缺条狗。”
“作死。”顿了顿,“你应该是知道晋王的发家史的,从当初的屈辱到现在的如日中天,那就是一匹狼。就算他现在愿意讨你欢心,也是装成狗来哄你的,你若真把他当条狗,指不定林家也会跟着你遭殃。”
何世安正色道:“二娘且听我一句劝,你我二人虽有缘无分,但我却是真心盼着你能过得好的。晋王不比韩三郎,他的段位不知比韩三郎高到哪里去了,皇室尚且不能耐他何,更何况你一介女流,若是太出格,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你的话我都记下了。”
“你没有。你得把他放眼里,让他瞧着。我虽没在你们这些世家权贵里挣扎,但京中的这几年也是看着的,世家大族说倒就倒,也不过一夜之间。这些都是晋王的手笔。他是从战场上走过来的人,爬过死人堆的,这样的人你岂能把他当狗使?”
林秋曼沉默。
何世安继续道:“你惹上了大麻烦,都说伴君如伴虎,他如今跟土皇帝也没什么区别,若是哄得好,他能给你一切,若是不顺意,顷刻间把你践踏进泥泞里。你每走一步都要谨慎小心,万不可大意。”
林秋曼点头“嗯”了一声,“多谢你一番善意,今日这些话我谨记于心。”
何世安颇有些无奈,“我小门小户的自然帮不上你什么,若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只要来石板桥知会一声,我必会伸出援手。”
林秋曼笑,“你何家三口的命,我也会好好护着的。”
何世安哭笑不得,“如此说来,还是断干净的好,我还想多过几天安稳日子。”
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颇有苦中作乐的意味。
林秋曼赞道:“我原本还纠结怎么把这事摊开来跟你说,不想你这般豁达通透,反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何世安:“家父时常教导我,人就得活通透明白了,这样才能知进退,明事理,方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林秋曼点头,“很有一番道理。”
何世安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林秋曼:“还早着呢,让我多看会儿。”
何世安失笑,“你还是看晋王好,他生得俊,那可是全京城女郎的梦,且还是皎皎明月。如今被你林二娘捞进怀,是你的幸,也是你的不幸。”
他不愿再逗留,林秋曼也不为难他,送他出院子。
在他上马车时,林秋曼喊了一句:“何郎君。”
何世安扭头看她。
林秋曼笑眯眯道:“你能笑一笑吗?”
何世安依言笑了,林秋曼也笑了起来,他说道:“保重。”
林秋曼:“保重。”
马车缓缓离去,林秋曼杵在门口,脸上没有表情。
张氏有些担忧地望着她,说道:“小娘子回去吧,这里风大。”
林秋曼没有吭声,在门口站了好半晌,才说道:“晚上炖骨头吃,庖厨里备得有吗?”
张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有。”
林秋曼直接去了庖厨,她像跟那块猪大排有仇似的,提着砍刀一刀又一刀宰下去,血肉渣子溅了一身一脸。
莲心站在门口瞧得心惊,小心翼翼喊道:“小娘子。”
林秋曼偏过头看她,眼神阴深深的,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叫人看着害怕。
莲心咽了咽唾沫,飞快地退了出去。
林秋曼继续跺那块猪大排,脸上木木的,动作机械又重复,好似中了邪。
何世安回到家后,在后院里坐了阵子。
何母见他神色异常,试探问:“世安怎么了,一回来就不言不语的。”
何世安回过神儿,淡淡道:“明儿去跟张大娘说,把林家的事推了吧。”
何母愣住,隔了好半晌才困惑问:“你跟二娘不相处得好好的吗,闹矛盾了?”
何世安摇头,“没有。”
“那为何……”
“阿娘莫要问了,推了便好,我与二娘已经商量好了的。”
“你这……”
当周氏得知何家把这门亲事推掉的消息,心急火燎地去朱家院问缘由。
林秋曼心里头烦,不耐道:“合不来就是合不来,哪有这么多理由。”
周氏急道:“前两日不都好好的么,怎么一下子就合不来了?”
林秋曼不想理她,周氏围着她团团转,无法理解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当初说好的给你张罗亲事,结果张罗了,你自己也瞧得上,现在莫名其妙的说推就推,你把我的颜面往哪里搁?”
林秋曼:“以后也不用张罗了。”
周氏:“???”
林秋曼:“我给你找了个女婿。”
周氏:“???”
林秋曼:“晋王,你敢不敢要?”
周氏:“……”
林秋曼:“晋王说了,我林二娘的姻缘,他见一桩拆一桩,你以后就别费心了,省得他拆烦了把林家给拆了。”
周氏被这番话给震住了,隔了许久才缓过劲来,五味杂陈问:“晋王当真是这样说的?”
“嗯。”
“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什么听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啊,让你进晋王府?”
林秋曼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还想着能进府作妾吗?”
周氏的表情有些尴尬,戳了戳她的胳膊,“你老实给我交个底儿,他是不是对你生了几分情意?”
林秋曼翻白眼,“狗屁的情意,我林二娘在他眼里就是个玩意儿。现在还没过新鲜劲儿,见不得我跟别人走得近,仗着权势欺辱人,等他腻味了,自然会让人了。”
周氏被噎了噎,“你这岂不是连外室都不如?”
林秋曼笑盈盈道:“算是个姘头?”
周氏急得打了她一板,“瞎说什么呢,你不要脸面,人晋王还要脸的,他若真对你有意,定然是会给名分的。”
林秋曼失笑,周氏不解问:“你笑什么呢?”
“阿娘天真,你真当晋王府跟韩家是不一样的?”
周氏闭嘴。
林秋曼冷冷道:“两个笼子,一个比一个好看。我现在若仗着晋王的疼宠钻了进去,他日他若是厌了,再换了一个新玩意儿,岂还有我的活路走?”
周氏没有吭声。
林秋曼恨恨道:“拆我姻缘,我岂能如他的意?”
周氏沉默了阵儿,提醒她道:“你可莫要忘了,那是泼天的权势,他跟韩家是不一样的,不论你进不进府,你都是他的人,自己可要好生掂量清楚,在他跟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是不管用的,只会毁了自己的生路。”
林秋曼歪着脑袋看她。
周氏心有不忍,缓缓把她搂进怀里,说道:“你上辈子不知干了多少缺德事,才会这般荆棘坎坷,不管你往后怎么走,一定记住,要把自个儿的命给留住,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林秋曼点头。
周氏忧心忡忡道:“林家虽然护不了你,但只要阿娘在,你不痛快的时候就来跟我说说话,别什么都憋在心里头,阿娘瞧着心疼。”
林秋曼再点头。
周氏的眼眶忽然红了,喉头发堵道:“我怕是保不住你的。”
林秋曼没料到她会这般伤心,诧异道:“阿娘?”
周氏忽地哭了起来,哽咽道:“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原以为你当初投湖被救回来便能顺遂了,哪知路越走越窄……”
林秋曼哭笑不得,哄她道:“当初你不是惦记着晋王那个女婿吗,我这给你找来了,你怎么还哭了呢。”
周氏连连摆手,“我不要了,那尊大佛要不起,我只盼着我的女儿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就好。”
林秋曼失笑,替她擦泪道:“我好着呢,你看我每回惹了事,把我捞出来的不都是晋王吗?”
周氏忐忑道:“那不一样的,你若是没有前尘,有母族背景,那被晋王看上便是天大的福分。可如今你这上不上下不下的局面,我反倒希望你不进那高门大户,林家也不想攀那高枝。”
林秋曼耐着性子安抚,“我没事儿,能应付得来。”
周氏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晚上李珣在隔壁院子落脚,命人去把林秋曼叫了过来。
当时他在书案前翻阅一批公文,林秋曼跟往常一样行福身礼,脸上看不出高兴与不高兴。
李珣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林秋曼杵在那里,也没吭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珣才问:“何世安回拒了?”
林秋曼不痛快道:“回了。”
李珣拿着公文缓缓起身,走到她跟前打量她。
林秋曼不高兴地别过头,他拿公文戳她的胳膊,“不高兴?”
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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