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最后一次从昏迷中挣扎着醒来,笑着动动嘴唇,似乎有些歉疚地无声地对姜元初说了生日快乐。
看到女儿眼角的泪光,她费力地抬起手,没等摸到姜元初的脸,心电图就在刺耳的鸣叫声中,拉成了直线。
姜元初知道母亲不愿自己难过,所以要硬撑着说一句“生日快乐”才肯离去。
可她无法不难过,阴差阳错来到这里后,她甚至连寄托着思念的花束,也不能再献于母亲墓前了。
*
圣诞节这一天,程驰野推掉了所有的聚会邀请,连景秀园程宅的晚宴,也只露了个面就走了。
他跟程母说想单独给姜元初过生日,程母欣然放行。
可其实并不是,亏他还早早准备了礼物,结果对方从前几天就联系不上了。
打电话问孟简,孟简也很担心,说姜元初在家里的琴房不停地练琴,饭量减少了好多,晚上也不好好睡觉。但和人交谈时她又神色如常,探不出原因和问题。
程驰野本来想去看看,可孟简说姜元初嘱咐她最近不接待访客,要闭关练琴,他只能作罢。
他略有些烦躁地回到了学校附近的房子。
跟姜元初一样,他在学校附近也有自己的私宅。不过不是京华苑那种豪华小区,而是挨在盛京大学边上的,一座历史悠久带着窄窄庭院的小洋房。
这房子是多年前盛京大学留洋回来的一位教授建造的。
尖顶红墙的二层小楼,前庭搭着葡萄架,后面还有漂亮的小花园。面积不算大,墙面也有些斑驳了,但很有情调。
程驰野喜欢这种带着岁月痕迹,带有历史怀旧感的东西。
他的这座洋房隔着一条窄街和学校低矮的围墙,与盛京大学音乐学院的老艺术楼相对而立。
老艺术楼也是上世纪建造的小楼房。虽然几经翻修,但位置偏僻,设备也不如新建的艺术大楼。所以除了一些老师,少有学生来这里练习。
可姜元初却很喜欢这里,她应该是跟学校长期租赁了二楼的一间琴房,常常来这里练琴。
那间琴房与程驰野小洋楼里的书房隔街相望。
小洋楼的墙外爬满了常春藤和爬山虎。书房侧面有一扇小小的圆窗,隐在葱茏的藤蔓枝叶后面,恰巧对着姜元初那间琴房的窗。
因为位置隐蔽,很难被人发现,所以程驰野会在心情烦闷或是感到无聊时,站在这扇小窗前,透过绿叶的缝隙,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打发时间。
他住进这幢房子的第三年,发现了对面的姜元初。看到对方的次数多了,不经意地就在心里记起了“姜元初观察日记”。
他对她的了解,要比姜元初自己想象中的要多一些。
例如她会在没有课的清晨来这里练琴,定时定点。
也会在月光清亮的夜晚,独奏到深夜。
她非常刻苦,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泡在琴房。无论冬夏,从不停歇。
她喜欢独自一人待着,专心致志地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她大概在做一首曲子,常常拿着曲谱念念有词,在屋子里兜圈。
她有时会望着曲谱温暖地微笑。
她偶尔会拿着曲谱忧郁地流泪。
程驰野有几次起得早,还会看到她在琴房里跳舞,可能是练琴前的热身。舞姿随意而舒展,让他想到晨风中颤巍巍绽开的柔软花瓣。
隔音的琴房锁住了她的琴声,却掩不住她拉琴时优美恬静的侧脸。
去年圣诞节,她独自一人待在琴房,望着手中的曲谱发呆了一整晚。
泠姨当年就是被抑郁症给拖垮了。
程驰野知道姜元初家庭环境复杂,性格也不够开朗。上大学以来,她身边除了孟简没有结交什么朋友。
以前看她总是面无表情,眼神冷淡,他还感到隐隐的担忧。
两人在景秀园后山真正意义上接触过之后,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又觉得对方的性格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软弱和封闭。
那么圣诞节她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情绪低落?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件事吧?
程驰野到了家门口,竟然听到了悠扬的琴音。
他站在原地驻足倾听了片刻,悄无声息地开门上楼。他没有开灯,而是静静|坐在书房的小圆窗前,望向对面。
姜元初难得打开了琴房的隔音窗,很投入地站在窗边拉琴。她穿了一身很正式的黑色高领长袖礼服裙,身上披着月色的银辉。
她小巧秀气的鼻尖被冻得红通通的,很可爱,给她平添一份稚气。她微微侧头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的脸上投下了扇形的阴影。
在凛冽的寒风中,姜元初的动作没有半分滞涩感。
修长的手指跳跃着,琴弓优雅地滑动,流畅的音符舒缓拉长,飘出窗外,被狂风席卷着远去,散逸在夜空里。
琴音很柔和,仿佛是天际悄然划过的飞鸟,是黎明前朗照溪水的月色,是秋日傍晚草叶尖上颤动着滴落的露珠,是仲夏夜捧住一拢萤火的微笑。
她奏响的是一场寂寞的幻梦,像深林间浅浅的薄雾,无人知晓,转瞬即逝。
美好而忧郁,带着一丝丝温暖,却让人心生怅然。
这首奏鸣曲有四个乐章,姜元初在寒风中拉了很久。
心情低落的她演奏结束,突然觉得自己腹内绞痛。她捂着腹部,强忍着疼痛离开窗边,抱着琴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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