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云山是冰火城边缘的一座山, 以常年桃花灼灼开放著称。而此时, 山上的桃花开始以另一种方式绚丽起来。
山脚下, 有不少连碧宫的修士看着山上十里桃花林陷于火海,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绮罗说将桃云山端平, 可不是开玩笑的。
桃云山上所有桃花,都在明亮火舌贪婪的舔舐下,燃烧起来。十里桃林, 化作十里的火树银花,将这边陲小城的半边天都映的雪亮。
山上陷入火海,修士都不敢贸然闯上去, 均是据守在山脚下的一处地方,迎风仰望着山上火烧火燎。
在刘府时,妖女暴.乱, 曲连川一开始尚能冲在最前面,与之周旋一二。然而时间一久,就感到了体力不支, 渐渐地败下阵来。
仙门也分三六九等, 连碧宫只是边疆一个不那么入流的小小仙门,纵他是一宫之主,实力与藏山寺屠龙宫之流的弟子相比,也还是有不小差距。是以到了最后, 无奈之下, 他只好领着众弟子先行撤退, 留下了藏山寺几位门人和屠龙宫四龙尊者殿后。
仓皇之中,还不忘将双腿折断的曲连城给带了走。
曲连川给曲连城查看伤势,只觉得这双腿即便是用最好的灵药,也难以保住了,长叹了一声。他找来三两个修士来给曲连城疗伤,曲连城痛的哇哇叫,曲连川立在一旁,目光却遥遥望向远处连绵的火海,一言不发。
曲连城鬼叫了半天,伤口总算是包扎好了。他顺着曲连川的目光看去,颤声道:“大哥,我们的桃云山就、就……这么被烧了?”
曲连川瞥了他一眼,身心俱疲地沉沉叹了口气:“是我太小看那妖女了……她父亲那样强,她又能差到哪去呢。”
过去的这七年,炽绮罗老老实实地被关押在屠龙宫,与外界半点音信也无,存在感与她父亲相比实在太低。这无端让他产生了她修为平平的错觉。
是以,当妖女在冰火城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其他仙门的人涌入连碧宫提出要联手抓住妖女时,他就欣然接受了。
连碧宫地处边疆,在各大仙门之中名不见经传。若是能借着这一机会,斩杀妖女,那扬名立万一步飞升也不是什么难事了。运气好的话,能与十大仙门比肩也未可知。
谁知,妖女没抓到,反倒将自家的仙山宫殿都赔了进去。
这时,忽然有修士来报:“宫主,不好了!”
“什么事!”曲连川没好气地一摆手。窝都被别人端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糟的。
那人答道:“城北无间城似乎有异动!城楼岗哨上报,似乎看见城中有异火现世,照的那一片大漠周遭十数里亮如白昼,而且封印的大阵似乎、似乎……”
曲连川乍一听见这一消息,只感觉胸腔里鲜血瞬间逆流,冲上头顶,险些站立不稳。他现在觉得,就算十座桃云山被烧了,也比听见这一消息好。
七年前,炽炀就是在无间城设下大阵,自杀而亡。当时也是这样的场景,有人在看见城上有异火生出,光芒几乎要与太阳争辉。
那一次,方圆几百里在烈焰中荡然无存。这一次,出现了遇上相同的场景,又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他不敢想。
可怎么会突然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呢?他疑惑不解,忽然缓缓转头,看向了桃云山上那翻飞烈焰中那一个模糊细小的身影。
-
山下一种修士忙着救火,布阵,防止火势蔓延到周边人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是效果仍是甚微。忽然间,以桃云山为限的地界,平地掀起一阵旋风,将整座桃云山包裹在其中。
常言道,风助火势,可这场风却是飞旋着压制住了火势。
忙得灰头土脸的修士遇见这等变故,均是又惊又喜,面面相觑。忽然一人指着天边一处,大声喊道:“那是什么人?朝着桃云山上去了!”
-
绮罗站在崖前的一块大石前,一手覆在大石上,神情迷茫。
她眼前场景都开始扭曲,耳畔也皆是如耳鸣一般的杂音。现实和幻觉相互掺杂,她甚至分辨不了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她自己当然不知道,这是心魔的作用。她只是感觉自己似乎来过这里,坐在大石上,等着某个人从桃花林里走出来。
于是她就像记忆中那样,回过身去,竟真的看见一个人从烈焰中转出来。
“爹?”她迷茫道。
那人影顿了一顿,轻声唤她:“绮罗。”
绮罗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是他。
那就杀了吧。
她面色忽然阴沉起来,戾气丛生,赤瞳里几乎要燃烧起来。双臂一振,烈焰放肆地从她身后窜起,汇聚成一条火龙朝那人冲去。
然而,就在火龙快要接近那人的时候,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冲的四散而去,那人身上连半点火星子也没沾到。
绮罗一顿,阴戾的表情里忽然显出了一点惊讶来。
这在她意料之外——势不可挡的灼龙被那人用什么东西轻而易举地撕裂了,还是以这么悄无声息地方式!即便她现在神志全失,也知道这人是个硬茬。
然而她没有退缩和害怕,心底的暴戾和好战反倒再次被勾起。瞳眸中的火光愈发明亮,脸上是兴奋到极致的笑。
她现出三头八臂的法相来,手执烈焰长刀,直奔他而来,挥刀即砍。那人一双手背在身后,脚下微一错步,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她这一刀,然后是第二刀、第三刀……
绮罗的刀迅疾得如同飞电一般,弹指间已经挥出几百刀,可那人如鬼魅般的身形却更加迅速。绮罗只攻不守,那人只退不进,可刀刃自始至终连那人的衣角都沾不到。
这让绮罗愈加烦躁,她断喝一声,八柄刀陡然转向,从他周身八个方向同时刺去。然而,刀刃在挨到那人近前时,却忽然像是碰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就仿似有什么无形的力量保护在他周身。
绮罗狠狠咬牙,手上使出了全力,却仍旧无法刺到他。她愤恨地把刀拔回来,却发现……做不到!
那无形的力量缠上了她,顺着长刀缠绕住了她的手臂,双腿,腰身,以一种绝对的、压倒性的力量让她不得动弹!她手中的长刀也在瞬间被那力量撕得粉碎。
她忽然明白了——那是风!
心魔作用下,恐惧的本能被压制到最小,她本不会感觉到害怕才对。可这一刻,这种本能似乎又生了出来。她看着那人一步一步地逼近,面上显出恐惧的神色来。她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幼兽一般,咿咿呀呀地惊叫着,拼了命地挣扎着想要逃离。
那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来,她心头的恐惧急速地膨胀,在达到顶点的时候,却被那人一把拥进了怀里。
“……”
那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这么紧紧地抱着她。
她怔愣了一瞬,仿佛周遭的空气在那一瞬都安静了下来。
然而下一刻,她心中极度的恐惧就又逼着她疯狂地挣扎起来,逃离这个怀抱。
她使尽全力再度凝结出一把锋利的焰刃,朝这人后心扎去。许是距离太近了,又或许是惊悸之下的绮罗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刀刃穿透了那无形的风盾,侵入了他的身体。
可那人仿似不曾察觉一般,仍旧没有松手。
风的力量愈加强了,席卷着将整座桃云山上的烈焰撕裂、压灭,围绕在他们身旁的风也旋转的越加迅速和激烈。
绮罗手中的利刃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再一次被打散,她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一样,在所有法子都失效之后,干脆对着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
血腥味溢的满嘴都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口。
迟悟怜惜地轻抚着绮罗的头发和微微颤抖的后背,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靠近她的眼睛,最后轻柔地从她眼睛上抚过。
再挪开时,原本赤色的瞳眸熄灭,变成了黯淡无措的黑色。
所有的幻觉都消失,眼前是一片宁静的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奇怪的是,绮罗反而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一叶障目,那是他曾经特地为她发明出来的小戏法。
“绮罗。”少年低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压过了她脑中嘈杂的幻听,“以后都不用了。”
“不用看见那些你不想看的,不用听见那些你不想听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会有人可以再逼迫你,不会有人能再束缚你……”
“你只看着我、听着我就好,你只要……有我就好了。”
我来做你广远无垠的浩浩苍穹,你之喜悲哀乐,将是这苍穹下恣意生长的芸芸众生。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息,所有的嘈杂、争斗、动乱、余烬在一片清和的月色中尘埃落定。
废墟之中,少年少女相拥着跪在地上。
绮罗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听见声音。她有些迷茫地转了转脑袋,迟疑道:“……小迟子?”
“是我。”少年垂首,与她额头相抵,又念了一遍。
“是我。”
独一无二,只属于你的我。
-
山火已熄,山下的修士聚在一起,伸头缩颈地朝山上张望。只见山道拐弯处闪出一个人影来。迟悟打横抱着绮罗,从夜色中闪现出来。
修士群中顿时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一时间人头攒动。
迟悟一步未停,他走过的地方,没人敢拦路,都默默地闪开道来,直到他走到四龙尊者面前。
四位身穿青铜铠甲的尊者默然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让开。”迟悟淡声道。
四龙尊者仍旧沉默着,但不代表他们没有感到压迫。
事实上,这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很特别,好像一把蕴在鞘里的利刃,含蓄和锋利恰到好处的平衡着。不咄咄逼人,但也绝对锐利。
四龙尊者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与他僵持了半刻,终于一个尊者打破了僵局。
他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正色道:“炽绮罗,宫主让我们给你看一样东西。”他说着伸出一只手来,展开五指,一个晶莹的水晶铃铛垂了下来,在他指尖轻轻晃动跳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绮罗有气无力睁开眼来看,嘴角扯出一抹惨淡的笑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对迟悟道:“放我下来吧。”
迟悟依言将她放下来,稳稳地扶着她。她腿上无力,有些站立不住,便很自然地勾住了他的脖颈。她仰头朝迟悟露出一抹笑来,那是同她在上一次跟他告别时一模一样的、明媚又无奈的笑。
“小迟子,我该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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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卷结束啦!下一卷要回到故事最开始的地方了!我已经看到了完结的曙光了呜呜呜呜(我在说什么)
这章告诉我们,虽然前面都没啥大场面给迟悟弟弟,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个王者!嘤~
这一卷写的好长嗷,后面一段感觉被我写的还有点压抑……emmm,末卷会好起来啦!(来疯狂撒糖吧,嘻~)
流云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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