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川看着灵虚，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
    大师姐说的很含蓄，但其实意思很明白，她们这是要把殿试大考的资格让出来，让给自己这个刚刚入院没几个月的新生。
    虽然还不清楚，通过殿试大考后有什么好处，是否跟地球封建时代一样，成为榜眼探花之类，披红挂彩，跨马游街，最终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当然，天启国灵气远远比地球充沛，相较之下，除了高官厚禄、前途无忧之外，殿试大考肯定还有别的好处，总之觉得有益无害。
    “小师弟，你也不要太激动，其实.......我们这几位师姐毕竟都是女流。”
    灵虚轻轻一笑，“虽然天启国殿试大考，从来不会拘束男女。而且三百年前人鬼大战时，骠骑大将军李天闵，和他的夫人红拂女，都是驰聘沙场的猛将，两人当年也曾同殿称臣，此事也是我天启国一大佳话。”
    “但，我们几位师姐全都醉心炼丹之术。在修为上远远不及你，今后离学院能否复兴，还要仰仗小师弟的功德造化。”
    灵虚望着独孤园修葺一新的花草树木，她走到湖边，慢慢弯下腰，鞠一捧湖水，然后洒落进湖水里。
    湖中的锦鲤受到惊讶，拼命摇动红色尾巴，快速在清澈见底的湖中游荡，灵虚在旁边轻轻一笑。
    吴川望着灵虚的侧影，没有说感激的话，只是恭恭敬敬的向大师姐躬身行礼。
    “大师姐，请转告几位师姐，吴川就算肝脑涂地。也不会让离学院的牌匾蒙尘。”吴川认真说道。
    灵虚欣慰一笑，伸手招过飞剑，飞剑在虚空划过一道彩虹，载着它的主人离开了。
    傍晚的风轻轻吹拂灵虚腰间的丝绦，她站在飞剑上，向吴川摇摇手，转身向针叶林飞去。
    吴川呆呆望着天上的云霞，忽然笑了，他没有想到殿试大考有什么好处，只是，想到自己能被那么多人惦记，心里感觉很温暖。
    吴川这才意识到，修真并非彻底断绝七情六欲，而是让自己的心从心而欲，比如受到师门敬重时，吴川会发自肺腑的感觉到愉悦。
    “殿试大考的头名三元，将有机会窥探天书神卷，据说那本书是从洪荒天庭流传出来的，更有传言说，那本书的作者正是昔日的星河大帝。所以，我国但凡有野心的修士，都可能殿试大考获胜，获得去大风堂一窥天书的机会。”
    李思思从房间里走出来，慢慢走下台阶，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脸色明显有些虚弱，只是见到湖畔边孤独站立的吴川后，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吴大哥，恭喜你能参加天华盛宴，将来如果能进入大风堂窥探天机，对你修为一定大有帮助。”李思思一笑嫣然。
    “你不要乱走，先坐下。”
    吴川见李思思说话明显气虚，忙前进几步，拉过一条躺椅扶着李思思坐好，李思思明显脸色发白，却依旧强撑笑颜对吴川轻轻摇头，说道，“吴大哥我不要紧，殿试大考就要开始，你修炼要紧，不要在我这里多浪费时间，否则我于心不忍。”
    “我还是给你切下脉吧。”吴川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
    李思思犹豫一下，心脏忽然砰砰直跳，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脸色变得格外紧张。
    但吴川关切的眼神，又令她十分不忍。
    两人近在咫尺间，李思思额头冷汗忽然冒起，仿佛一瞬间经历诸多生死。
    “你没事吧？”
    吴川好奇的看着李思思，觉得她十分奇怪。
    李思思摇摇头，微微一笑，将手腕摊在扶手上，白皙的手臂，吹弹可破，晶莹犹如白雪。
    吴川将手搭在李思思的手腕上，准备为她切脉，但刚刚接触到他的脉象，吴川立即双眉皱起。
    毕竟是医道出身，以吴川今日的医道造诣，真要给人切脉，完全不用这些繁缛方式，稍微分出一缕观念，三两下就把对方的病症摸的一清二楚。
    只是李思思毕竟是自己朋友。吴川不想有任何敷衍念头。
    然而手刚刚触到李思思的脉象，以吴川淡定沉稳的性子，差点叫出声来。
    他的手停在李思思的手腕上，竟然良久没有放开，李思思的脸颊越来越红，最后竟然像东方的红霞。
    “你的脉象......人类不可能会有这种脉象，思思，难道你是.......”
    吴川怔怔的望着李思思，四目相接，两人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吴川望着李思思那双秋水一样的清澈双瞳，心里的话竟然不忍说出，落在嘴上只能结结巴巴，始终没有说全。
    李思思有些忐忑的望着吴川，知道无法隐瞒，担心看到对方眼中的失望，低下头，呐呐说道：
    “对不起吴大哥......我没有告诉你实情，其实我不是常乐侯的亲生女儿，养父把我从狐狸洞中抱出，多少年来，含辛茹苦抚养我。视我如同己出。但，我一直心里明白，其实我不是人类。”
    李思思的声音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几乎是鼓起孱弱的身体里所有力量，低着头低声说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母亲是谁？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又为什么要把我抛弃。对不起......”
    李思思觉得自己欺骗了吴川，心中愧疚，咬着牙从躺椅上站起，挣扎着起身要离开。
    呵，自己是一只妖，甚至连什么妖都不知道，卑微的妖，又怎么会有勇气跟人待在一起。
    数百年来。人和妖虽有联盟，但那是为了抵抗鬼族罢了，人族建立了文明，建立了辉煌的皇宫，修建了华丽的长城，人类有音乐，有建筑，有绘画，有诗篇，又怎么会把妖放在眼里。
    正好，知道吴大哥要参加殿试大考，锦绣的前途在等着他，我怎么可以继续留在他身边，怎么可以耽误他的前程。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心中的执念，还是让她紧咬着牙，硬撑着离开了躺椅，颤微微的站了起来。
    眼前天旋地转，李思思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这个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掌。忽然牵住了她的手。
    温和但有力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人还是其他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
    李思思猛然抬起头，看到了吴川正笑脸看着她，那笑容足以融化积雪。李思思从未见过那么温和的笑容。
    李思思没有再说什么。她也没有走，只是任凭对方拉着自己的手，两人就站在独孤园大殿的屋檐下，互相对望。
    春和景明，五月的暖风吹动廊下轻纱，吹动屋檐下的铜铃，轻轻摇晃的铜铃。发出清脆悠扬的铃声。
    深夜，天云城常乐侯府中。
    一道清瘦的背影在小楼雅室中背着手，在慢慢踱步，粗布平底的圆头布鞋轻轻踩在柔软精致的羊驼地毯上，没有一丝声音。
    管家李春跪在地上，忐忑不安的望着自己的主人，声音有些慌乱的说道：
    “老爷，都是奴才失察，没想到那鬼族五云楼的人竟然如此神通广大，竟然把斥候安插在了侯府之内，奴才该死！”
    李春高举起手掌，掌中冒出一缕红光，手掌照准天灵盖方向，狠狠劈砸下去。
    一道粗壮的闪电忽然飞出，犹如白色龙爪一般，硬生生拉开管家高举的右掌，李春大惊失色，抬头望着满脸威严的主人，脸色更加惶恐。
    常乐侯一直喜怒不形于色，但自从下午收到阿成的消息后，一直脸色阴沉，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泰山压顶的恐怖威压，吓得李春大气不敢喘一口。
    “如果不是那个年轻人，我恐怕就要失去思思了，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常乐侯深呼口气，单手扶住博物架的一角，“如果他们杀思思，是为了灭掉我这个朝廷主战派的战斗意志。进而威慑朝廷里的主战派同僚，那还算是正常的。可我就是担心........”
    李文镜眼神变得越发寒冷，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盘旋，令他不寒而栗。
    “如果他们是冲着思思的真正身份而来，想要杀死思思，挑拨我人族和妖族的联盟关系，那才是真正可怕的！”
    李春双肩猛然一抖，抬起头，惊讶的望着李文镜，颤声道：
    “老爷，莫非你觉得，五云楼的人已经知道小姐的真实身份？那怎么可能呢，她的身份除了妖皇、老爷，还有老奴之外。断不会有第三人知道，甚至包括小姐自己都只明白，自己是普通妖族一员，五云楼的鬼族斥候，就算神通广大，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
    常乐侯暗想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寒气收敛许多，轻轻一挥手，让管家李春起身。
    “人族和妖族联盟，事关人族未来，更是我天启国生死大局的大事。这些年来，鬼族一直在南方海域休养生息，鬼族体质特殊，不用洗毛伐髓，它们的修炼方式又都是逆天而行，一旦联盟破裂，那我人族被鬼族亡国灭种，绝不是痴人说梦。”
    常乐侯走近窗口，推开窗户遥望夜色星辰，叹口气道，“如今朝廷之内，皇后一党把持朝廷，这些人都是投降派，早就想投降鬼族，苟且偷生，人族未来堪忧，天启未来堪忧啊。”
    常乐侯望着西南天空中，忽然明亮的一抹星辰，那道星辰似乎刚刚被人点亮，虽然并不像启明星，北斗星一样明亮璀璨，却散发出温和的光辉，在西南夜色中十分明显。
    “但愿你的出现，能拯救我天启国于大厦将倾，如果如此，那天启幸甚，百姓幸甚.......”
    老侯爷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道。